第67章 送走謝三叔(第3/4頁)

然而或許是眼下庭上肅穆,成百雙眼注視著她,像是一股股無形的力量將她拉扯,她的記憶忽然就被喚醒,在那個狂風驟雨的天氣。

“阿爸,原本已經回到家……我們在固定窗戶,突然有個叫,我們叫達叔的阿叔上門來,說是有個架子還未完成固定,恐怕會被風吹垮,讓阿爸趁著台風未完全登陸,趕緊去補救。”

小姑娘的聲音不大,但是因為當時十分安靜,所以便也成為了當下唯一的聲響,清晰投入每個人的耳朵裏。

“阿爸不願意去,大風天吊車不穩,更何況人在上面,台風這麽大的風……”

軟妹說著,像是完全想起那日父親拒絕來人的模樣,若他堅持一些的話……她紅了眼睛。

“可是達叔說,若是架子因為他垮塌,這麽些天的工白做,損失的材料和人工都要向阿爸追責,說要起訴他,說是老板說了,此時去搶救,無論成功與否事後不予追究,還有雙倍工錢——”

那時候的窮人,永遠都是讀書少的。

三十多歲的男人哪裏懂那麽多呢,一下子便被威脅到了。

那麽大的風天,他同工友一起爬上了十幾層樓高的架子,掛了安全繩也沒有用,高處風那麽大,下雨天到處都滑……

一個沒站穩掉下去。

另外一個本能地去拉。

整個架子搖晃著轟隆一下就倒了,兩人摔下來當場死亡,還有一些在半路的摔成了癱子,生不如死。

老板賠了那麽一點點的錢,還不夠買塊墓地或者做個假肢,後來再要錢就要不到了,喊人把他們轟出來,還要告他們勒索搶劫。

沒天理啊。

有八卦者坐在電腦前面看庭審公開直播,在見到身穿單薄、洗得發舊校服的小姑娘時,已經罵了起來……小姑娘還會落淚,這一哭,當然不是演戲,引得圍觀者都要一同落下眼淚來。

誰不要唏噓一句,太可憐了啊,還是個孩子。

謝國昌其實也有孩子,可是這會兒她穿得花枝招展,一身名牌,幾十萬的包拎著坐在遠處一臉麻木茫然呢,哪裏能和穿校服的窮鬼小姑娘相提並論——

人心本就偏向弱者。

更何況是弱者一點毛病都挑不出來的場合。

謝國昌還在據理力爭,說得還是那套:“我沒說過,威脅人的事更沒有做,你們不要血口噴人!癱佬阿榮一家後續救濟我沒給嗎,他們住的李子巷的房子難到不是我出面減免了許多?”

他的堅持,一直堅持到癱佬阿榮被推出來。

才剛年過四十的男人,卻像已經垂暮,輪椅上的他被妻子推著。

癱佬阿榮帶來的消息更加勁爆,某次去醫院復查,他看見了另外一個癱佬,看著眼熟,上前攀談才知那落魄之人便是達叔!

昔日謝國昌的走狗,如今落魄出現在庭上,在他同樣被人推著輪椅出現時,庭上一陣唏噓。

達叔對當初自己作為謝國昌傳話者所有的脅迫行為供認不諱,並指控謝國昌喪心病狂,當初癱佬阿榮從高空摔落,一條腿摔在鋼筋穿透,及時送醫其實根本不至於下半身完全癱瘓……

“是謝國昌,電話裏反復確認癱佬阿榮是不是真的有救,還說什麽不如死了算了,拖拖拉拉,想要欺瞞事故,試圖把人拉回李子巷的黑診所救治……那種地方衛生條件怎麽行呢!最終傷口感染了,血流淌著要用臉盆才接的!”

……

“事後,他給了我一筆錢讓我過海躲一躲,我拿著錢很快用光,他不願再接濟我,又派人想要把我做掉,我是想不通他怎麽會有這麽狠的心腸……昌哥,你真的是寒了兄弟們的心,如今也不要再怪我們出賣你!”

達叔字字泣血,不惜連自己當年在謝國昌慫恿下所為惡行一一承認,甚至拿出幾張有謝國昌親筆簽字的字據。

人證物證具在,謝國昌傻眼,瞪著達叔,像是困惑又像是憤怒——

只是完全不見悔恨!

滿庭嘩然。

謝雲余光瞥見,謝珊難以置信地望著眼下發生的一切,小臉煞白。

在她身後,許湛閉了閉眼,睜開眼時眼底一片冷漠與清明,他站起來直接離開了庭審現場。

那昂貴皮鞋踩在法庭冰涼的地磚上,擲地有聲,聲聲入耳,如今日庭上審判,為塵埃落定的前奏音。

最終。

謝國昌涉嫌“重大責任事故罪”、“不正當競爭罪”,造成他人直接經濟損失、生命損害,且在安全事故發生後,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和其他直接責任人員故意阻撓開展搶救,導致人員死亡或者重傷,或者為了逃避法律追究,對被害人進行隱藏、遺棄,致使被害人因無法得到救助而死亡或者重度殘疾的,分別依照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條、第二百三十四條的規定,以故意殺人罪或者故意傷害罪定罪處罰( 《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於辦理危害生產安全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幹問題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