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侍君(第2/2頁)

男人不怒而威,掩在面具下的深眸卻又讓人移不開眼,一見到他,雲姮眼波流光,方才的不耐瞬息不見,她強自穩下狂亂的心跳,盈盈叩拜:“雲姮見過陛下。”

齊璟旁若無睹,徑直步向殿首。

而他身後默不作聲跟了一人,清淺裙裳,美目嬌嬈,她步調輕緩,溫順相隨於那人身後半步之遙,對雲姮亦是一眼未瞧。

行至殿首,齊璟不急不緩,倚靠禦座,雲姒便依他先前所言,站到了他身側。

雲姮輕輕擡眸望向高處,這才注意到雲姒唇瓣一處明顯的暗紅傷口,分明是被人咬破的痕跡,而那人也出人意料地以面具擋了半張臉,唯見他隱約幽暗的雙眸,以及那深邃的側顏輪廓。

目光在兩人之間略一流轉,雲姮頓然心下一緊。

齊璟揮退了宮婢,而後淡淡看向殿下的人:“雲二姑娘來此是為何事?”

雲姮收了收心緒,翩然行禮,聲調婉轉:“啟稟陛下,承天節在即,雲姮今日來,是授太後娘娘之命,將節慶所用舞譜畫冊呈於陛下過目,只是……”

她適時一停,意味深長往殿上望去一眼。

面具下幽暗的修眸微斂,齊璟面不改色,倒是相當配合:“繼續。”

雲姮眸光似是不經意掠過雲姒:“陛下,畫冊已被汁露淋了個透濕,玉版宣紙是極難修復的,這舞譜名曰‘幻羽',乃百年前清塵大師的親筆,世間絕無僅有,教坊司前日子好不容易尋得,可惜流落民間經轉多年,只余了小部分,如今連這一闕殘譜都不慎被毀,難免令人遺憾。”

雲姒隱泛寒意的眸光自高處瞟向雲姮,心中輕嗤,她這一言一語還真是有條不紊,當初在侯府怎麽沒發現她這麽能說。

齊璟虛靠椅背,略一沉吟:“此事朕來前倒也聽了一二,”他忽然微微側了首,目光柔軟,注視身邊那人:“姒兒,畫冊確是你不慎打濕的?”

雲姒瞬間怔愣,他語氣溫然,一聲姒兒,像是流淌過雲霧水月,在心間漾出百轉柔情,跟從前的淡漠截然不同,顯然是故意的。

不知他意欲何為,最終雲姒抿抿唇,只輕點了頭:“嗯。”

雲姮面露難色:“當時的情況,四妹妹或許是誤會了什麽,打翻玉露想必也不是有心的,只不過這舞太後娘娘喜歡得緊,雲姮回去不好向娘娘交代……”

這話是將自己撇了個幹凈,讓皇帝處罰雲姒,是要給太後一個說法。

那人聲音淡然:“既然是清塵大師的真跡,自是無比珍貴,”又輕聲同她說:“姒兒怎麽犯了這樣的錯?”

雲姒偷瞪他一眼,沒完了是吧,也不知道這人是在救她還是害她,莫不是到時要她給一本舞譜陪葬,再背個佞幸寵婢的惡名才好。

齊璟凝視於她,聲音微沉:“嗯?”

對上他極深的注視,雲姒在心裏將他腹誹了個遍,暗自深吸了口氣,隨即轉念一想,她忽然笑得明艷動人,又有一絲不懷好意。

雲姒探出纖細玉指,稍稍傾身,在男人心口點了點,語色清嬈繾綣:“是啊,姒兒犯了大錯,陛下你管還是不管呢?”

美人繞指成柔,雲鬢染香,真真是像極了君王枕邊的佞幸寵婢,活生生的。

女子曼香沁入鼻息,齊璟眯眸,細凝眼前一寸的那人,最後深啞一字:“管。”

雲姮眉眼蹙緊,殿上那兩人倒還真是玉人一對,一個冶麗玉容,一個品貌非凡,極盡纏綿,反而她像是多余的,被完全無視晾在了一邊。

齊璟唇邊泛起淺淡弧度:“有些渴了,替朕倒壺茶來。”

怎麽這時候要喝茶,雲姒略有狐疑地看了他幾眼,齊璟卻是不可置否:“去吧。”

和他面具下亦深亦淺的眸子極近對視了會兒,雲姒靜思一瞬,最終還是聽了他的,下殿離去。

待殿內只余下他和雲姮二人,齊璟微抿了薄唇,話語平靜:“坐吧。”

他的聲音不透一絲感情,雲姮略一遲疑,莞爾頷首:“謝陛下。”

男人曲手隨意搭在禦座扶案,不失半分君臨天下的氣魄,深漠鎖於話中,他說:“雲二姑娘可有興趣和朕做個交易?”這突然一句,雲姮滯住,發現自己總是跟不上,亦猜不透他的心思,反應片刻後只得笑言:“陛下但說無妨。”

齊璟徐徐沉聲,他的語氣和神情皆別有意味:“這畫冊朕看著很是不錯,朕留在禦乾宮欣賞三日,母後她若真的愛不釋手,三日後朕必遣人完好無缺送回永壽宮,如何?”

雲姮聽出了他的意思,是要她將此事同太後保密,可她又不得其解,這畫冊已是透濕不堪,無法修復,要怎麽個完好無缺法?

殿內無雜音,分明是白日光耀,此刻卻像是暗夜流轉,抑著男人似真似假的眸色:“作為此事的回報,雲二姑娘一定不會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