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凜冬(第2/2頁)

雲姒聽她說著,眼波流轉,喃喃道:“一國之君卻沒個嬪妃,你說他不會是不行吧……”

阿七一聽嚇壞了,慌忙比了個噤聲,悄悄道:“噓,四姑娘,侮辱聖上是要丟小命的啊!”

雲姒卻不以為然,指尖閑閑輕點漂浮的花瓣,鳳眸淡斂,細細凝思。

那個人,朗目如星,眉聚風雲,坐的是江山萬裏,謀的是翻雲覆雨,卻永遠那般從容淡然。

縱然帝王心深似海,縱然知道他不會為了一個女人而看淡天下,但他卻是如今飄搖的她唯一可倚靠的。

不過,正如阿七所言,這未必不是好事。

暖霧繚繞下,她氣色嬌潤了不少,雲姒悠悠撥弄著溫水,緩緩輕吟:“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

那兩人的性情,倒是有些相似呢……

阿七撓了撓頭發聽不大懂,懵然了會兒,突然靈光一現,歡喜道:“對了四姑娘,邊塞大捷,過不了幾日雲將軍便能歸京了!”

聞言,雲姒迷蒙的眸色一瞬清明:“真的?”

聽到她肯定的回答,雲姒展顏一笑,心情頓時明朗了。

衛將軍雲遲,她的哥哥,永安侯府嫡長子,更是大齊驍勇善戰的將領,白衣戰袍殺氣凜冽,手下墨玄騎馳騁戰場立功無數。

他是人間烈火,刀光劍影冷血無情,他亦是雲姒心上的一隅輕光,眼角溫柔如漫天光雨。

身居高位,他常常一去便是半載,如今歸來,物是人非,頃刻間萬般感觸驀然湧上雲姒心頭……

*

而後幾日,如注驟雨未有意外,接連不歇。

可雲姒費解的是,宮裏並沒有傳來太上皇崩逝的消息。

仔細思忖,上一世太上皇崩逝,太後借此針對她,如今她躲過一劫,太上皇也相安無事,這絕不是巧合,反倒像是有人從中作梗,而那個人,不惜弑君謀逆,也要置她於死地……

趁著雨勢寸步難行,雲姒獨自在房中想了許多事,曾經的,現在的,將來的,這幾日她幾乎未出過屋子。

直到第七日,驟雨初歇,天光破雲。

在外征戰半載的墨玄騎也於此日班師回朝,

雲將軍一人沖鋒在前,取敵將首級,勇謀過人,再立奇功,歸朝後深受陛下贊許,特批加官封賞,於二品衛將軍升遷至從一品驃騎將軍,金印紫綬,無人有異議。

這些年,雲遲為國為民,鏖戰沙場,披荊斬棘,雖於大將軍赫連岐之下,卻實是民心所向。

待到午時,琢磨著宮中朝政已落定,他理應歸府了,雲姒便梳洗了一番,讓人備了馬車後,去了趟主院。

雲姒到時,夕晴剛從柳之茵屋子裏出來,正小心掩門。

雲姒不疾不徐上前幾步:“夕晴。”

她的聲音溫靜,可那人卻是嚇了一跳,夕晴忙於慌亂中行禮:“四姑娘。”

雲姒愣了一瞬,反應這麽大。

只當她膽子小,雲姒望了眼虛掩的門:“我娘在屋裏嗎?”

夕晴垂首作答:“夫人辰時去了祠堂。”

娘親又去了祠堂念經誦佛……

她怕是一時半會兒回不來,雲姒摸了摸鼻子:“哦,昭言呢?”

“風侍衛一同去了。”

他在就無需擔憂了,雲姒思忖片刻,沒再多留,拂袖轉過身:“去告訴我娘,我去衛將軍府了。”

“是。”等那紫衣纖影步履輕盈出了主院,夕晴才輕籲了口氣。

*

衛將軍府。

書房內室,浮雕隔屏後,兩人相對而弈。

意氣風發的雲將軍,白衣窄袖戰袍,擡手取過白子落下,颯爽英姿中亦有幾分峻肅。

而另一人修眸靜觀棋勢,落子入局,氣定神閑。

他一身黑衣軟袍,銀帶束發,與平日紋龍玄衣之態大相徑庭,顯然是私訪。

棋盤之上,白子尚起攻勢,黑子便直逼腹地,黑子攻其不備,白子隨即見招拆招,二人似是對彼此的棋路了如指掌,步步交鋒,環環相扣,不絕上下。

雲遲頓了頓,忽然一笑,指尖一揚,將手中白子丟回了棋笥:“議和,再下下去,又是三個日夜不眠不休。”

齊璟唇角略勾,欣然接受:“雲將軍還是雲將軍,棋力如神,逼得人進退兩難。”

他的語氣清緩,雲遲聞言劍眉一挑:“陛下才是妙招紛呈,攻拆棋勢一如既往的出其不意。”

齊璟擡眸淡淡望去,兩人相視一眼,一瞬後,皆了然於胸般笑了笑。

為君臣,為心腹,更是親如手足,相知不疑。

齊璟輕輕笑道:“許久不見,你倒是一點沒變,”擡手托過邊案玉盞:“這半年在邊塞如何?”

“老樣子,”雲遲舉手斟酒,輕描淡寫一句帶過,將酒飲盡,他收了收笑:“君越,今日你升我軍銜,朝中看似無人反對,可有人想必已經躁動不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