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凜冬(第2/4頁)

“鏘”得一聲,大塊頭驟然頓住。

瓷碗摔碎一地,雲姒捏緊一塊碎骸,驚慌忐忑之下,迅速抵在了自己嬌嫩的脖頸。

大塊頭愣了一瞬,不由嗤笑:“一風騷的狐媚骨子,裝什麽堅貞!”

他說罷,噙著陰險的詭笑,壯碩的身子直直朝雲姒撲去。

雲姒死死咬住薄唇,認命閉緊了眼,手上力道一重,脖頸因碎碗裂痕的鋒利立刻滲出了些許血絲。

就要得逞之際,那人卻忽然低沉慘哼,低頭去看,一把淩厲飛劍已赫然刺穿心臟,他渾身僵冷,瞠目重重倒地。

雲姒怔住,思緒還未回溫,牢門被踹開的巨響讓她驟然一驚,側眸望去,一襲月灰身影極快閃身而入。

“四姑娘,屬下來遲!”

來人聲音深沉,單膝跪在了雲姒跟前。

借著微光看清那張清俊的臉,雲姒眸中的驚怖慢慢消散,良久,她虛緩跌垂下手,碎碗從手心滑落。

雲姒如釋重負般往後一靠,唇線輕擡,低喚:“昭言……”

風昭言的心一下揪緊。

京都風華瀲灩的絕世美人,往昔她清靈曼笑,俏若三春桃,低眸斂眉,又是艷如彼岸花,此等天之嬌女卻在一夕之間淪為皇室階下囚,成了如今這般憔悴不堪的模樣,讓人如何不心生酸澀。

未施粉黛,也難掩她眉眼的精致,但蒼白的臉色如同氣血枯槁的幹蝶,像是輕輕一捏,便會碎了。

風昭言狼狽移開視線,不忍再看,沉啞著聲:“四姑娘受苦了。”

他恨自己,恨自己沒能守護好她。

雲姒倦怠闔上眼,輕聲:“我知道……你會來救我的。”

偌大的侯府,除卻大夫人,風昭言是雲姒最信賴的人了,雖然他只是個自小護她周全的低卑死侍,但誰待她真心,誰又是假意,雲姒心裏清楚明白得很。

眼下並非訴衷心的時候。

風昭言拔出屍體上的劍,反手歸鞘:“四姑娘,屬下帶你離開。”

雲姒卻是一動未動,聲調虛浮,透著無邊的絕望:“離開……我還能去哪兒呢……”

風昭言一滯。

半月前,永安侯為了侯府名譽,賜死了彼時聲名狼藉的大夫人。

生母被剔除雲家宗譜,侯府早沒了雲姒的立足之地,更何況她現在是戴罪之身,就算越獄逃出去了,又有誰敢違抗太後的鳳令留下她。

五臟六腑驀地像是擰做了一團,心間更是一陣悶痛,雲姒下意識捂住胸口,體內的熱辣灼燒感太過強烈,她難抑地吃痛低吟。

她突然的異樣讓風昭言嚇了一跳:“四姑娘?”

脖頸仿佛被一只手猛地收緊,呼吸不暢,雲姒喘息沉重。

他暗入劫獄,宮牢非久留之地,務必盡快出去。

風昭言將劍懸於腰間璏:“屬下冒犯了!”再不管什麽主仆尊卑,快步上前背起她離開。

伏在他背上,雲姒的意識逐漸模糊,腦中總有些思緒浮現,卻都一閃而過,讓她捉不住分毫蛛絲馬跡。

自太上皇駕崩那日起,她入獄近乎一月,二十七日國喪期間皇城內的戒備最是薄弱,風昭言都沒能進來,為何今日卻能輕而易舉入了宮牢……

疑雲重重,可她已經沒力氣再去細想。

踏出昏暗的牢獄,外面是寒夜深深,而那輪高懸的清月,竟讓雲姒覺得光華萬丈,那麽明亮。

許是她太久未見到光了……

月光悄然傾灑在雲姒凝脂的臉龐,她鳳眸淺闔,濃密纖睫弧度柔美,左眼修長的眼尾處,在如水月華的流溢下,隱隱浮現出一朵冰蓮印記。

這朵明艷的冰色蓮印,在夜色中泛著瑩光,讓本就精致的五官更添了幾分妖冶。

這般絕艷風姿,縱使如今臉色因染病暗淡了不少,世上也再無第二人可媲美。

出了牢獄,還未走多遠,風昭言突兀止步。

四下的氣氛隱約有點不對勁,雲姒緩緩撐開眼。

全副武裝的皇城禁軍不知何時已賭死了甬道,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很快,禁軍隊列自動分退兩旁,女人一身華服精繡著金紅丹花,裙尾逶迤及地,施施然而來,她年過不惑,體態豐腴飽滿,猶存風韻。

齊國雍容華貴的皇太後。

她威嚴的聲色如銳刃,在這深重的夜裏,令人心悸。

“永安侯府棄女雲姒,禍亂朝綱,咒害先皇,實乃妖狐轉世,本宮念她年少禁足牢獄反思,不曾想她竟敢畏罪潛逃。克我大齊者必除之!陛下為妖女所惑,不舍下狠手,那便由哀家來做這惡人!”

“來人!將其拿下,不論生死!如有違抗者,一律處決!”

棄女,妖狐,畏罪潛逃……

雲姒嘲弄一笑,經過這一遭,她倒是看清了不少事。

太後如此大費周章,借太上皇崩逝斥她禍國妖女,囚禁暗牢到今日,不過是處心積慮,尋個理所應當的借口殺她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