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正文完】

一切都串連了起來……

荀銳為何這輩子早早稱帝, 為何會將建康帝與她生父端王之間的糾葛,知曉得那樣清楚,一氣捅破了去;還有他為何初見她, 便目光深切,又熟知她的一切喜好、脾性……

魏妙沁坐著發了會兒怔。

倒也說不上是震驚,畢竟她自個兒都是這樣重生的。只是想想,他……難不成上一世便喜歡她了?

魏妙沁一時心下的滋味兒才復雜了些。

從婉和香彤還未歸來,如今只有甘華和幾個小宮女, 還有那個阿珠伺候著她。

阿珠往她跟前放了一盞燈, 小聲問:“要拿書給娘娘麽?”

魏妙沁歪頭看她:“這也是荀銳教你的?”

阿珠訥訥應了是。

魏妙沁嘆了口氣,問:“荀銳呢?”

阿珠搖頭道:“奴婢不知。”

魏妙沁心下覺得有幾分好笑。他怎麽怕見她了?那日從寺廟裏走時, 他神色明明冷淡沉穩, 什麽也瞧不出來。

魏妙沁撐著頭, 斜斜倚靠在桌案上。

是因為……太愛了,才會有所懼怕嗎?

怕什麽?怕她生他的氣不成?

魏妙沁揉了揉腦袋,懶洋洋道:“你們誰去喚個禦醫來, 我胸口悶得慌……”

荀銳此時在死牢中見了一個人。

這人衣裳還未換, 依舊是錦衣華服。只是衣裳破了,也臟了, 看上去多有狼狽。

他乍見荀銳,驚恐得本能地往後退了退。隨後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丟臉的事,方才生生忍住了。

“皇上究竟要如何判我的罪?”那人神色憔悴地問。

他眼睜睜看著家裏人,一個接一個在眼前死去,唯獨他被留了下來。這一番折磨下來,還不如直接先殺了他的好!

荀銳冷冰冰地看著他,心底戾氣越發地濃重。

“那日你從靜王府匆匆趕出來,膽敢叫停馬車, 又想要與妙妙搭話……我便想要擰掉你的頭了。”荀銳說罷,緩緩從護衛腰間抽出了一把刀。

他垂眸道:“擰掉你的頭是不成了,沾了血回去,妙妙該要嗅到了。”

男子嚇得一跤摔倒在了地上。

地上鋪著稻草,摔了倒是不疼,可他一顆心已經驚得要破開胸腔掉出來了。

跟前的新帝……仿佛妖魔,可怕,可怕……

“元檀郡主可知曉你這般惡賊模樣!竟因為我與她搭了話,就要殺了我!”他渾身大汗,聲音嘶啞、不甘地吼道。

荀銳原本神色陰沉,猶如惡鬼。

此刻他卻反倒笑了。

“她知曉。”

她見過他殺人。

他在她跟前已無什麽可怕的了。

荀銳說到此處,還不經意地露出了腰間的禁步。

那禁步正是先前魏妙沁落在靜王府花廳中,眼前的男子,也正是華家大公子眼巴巴送上來的那條禁步。

男子瞪大眼,睚眥欲裂。

“她這般女子……怎會……真看上你……”

荀銳面上笑容更甚,他欣賞夠了男子的不可置信與嫉妒與憤恨,他方才揮刀而去。

男子的頭果真滾落了。

荀銳道:“便饒他妻女一命,發配雲州。”

“還有關押著的那幾個崇火族人,殺死松嘉後,其余人放歸崇火族。”

他已不需要再扣著選阿娜了。

他不必再艱難汲取生母身上那根本一絲也沒有的溫情了。

他不需要崇火族了,不需要選阿娜了,不需要困在黑夜中齲齲獨行,一生也逃脫不開“妖魔惡鬼”四字了。

他有妙妙了。

荀銳說罷,接過一旁遞來的帕子,仔仔細細擦凈了手,又去沐浴換了身衣裳,凈了身上的氣味兒。之後還沒忘記將那女子佩戴的禁步,又重新綁回到自己的腰間。

他回到了魏妙沁的宮殿外,手中捧著從寺廟求來的一支蓮花。

方才還陰冷強勢的皇帝,此時稍有躊躇,這才緩緩踏進了門。

魏妙沁聞聲轉過了頭,她指了指他手中的蓮花:“給我的麽?”

“……嗯。”荀銳邁步進門,方才看清她身旁有個太醫半跪著,手邊還擺了一只藥箱。荀銳眉心一跳,當即大步走上前,冷聲問:“皇後身體有恙?”

太醫忙擦了擦汗,戰戰兢兢道:“不,不是,正在、正在把脈呢。”

魏妙沁扯了扯荀銳的袖口:“你倒是將蓮花給我呀。”

荀銳忙遞給了她。

魏妙沁攥在另一只手中:“一會兒我同你說個秘密。”

荀銳一愣,隨後點點頭,按捺下了心頭急切的好奇。

他隨即看向那太醫。

太醫被看得更哆嗦了,本該很快把完的脈,硬是來來回回重復把了好幾次。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太醫終於噗通一下徹底跪下去,叩頭道:“恭喜皇上,皇後娘娘。此脈乃是喜脈!”

荀銳一下又被釘住了。

魏妙沁也頓住了。

直到太醫仔細交代了該如何如何仔細對待娘娘,與甘華等人說了好一會兒話,又從荀銳身旁的侍從那裏領了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