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什麽顏色

魏妙沁尷尬又狼狽,這會兒並不想理會魏芳蕊。只是魏芳蕊一雙眼正盯著她,表面功夫自然還得拿出來。

魏妙沁掩了掩身上的衣衫,擡起臉來。

只見她面色蒼白,卻更襯得眸如點漆、唇若點朱,眉眼說不出的瑰麗動人。

魏芳蕊驚了下,眸光閃了閃,然後她才出聲道:“元檀可是身上不適?”

魏妙沁啞聲道:“在外頭叫涼風一吹,竟是站不住了。”

魏芳蕊忙解下身上的披風,驚道:“難怪,我道元檀身上怎麽多了件陌生的衣裳。元檀快披上我的披風罷,我身子骨從來健壯,倒也不怕冷風吹。”

還不等魏妙沁反應過來,她便立時給人披好了,又飛快地系好了繩結,倒是不容人拒絕了。

魏妙沁怔了下,沒想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

她與魏芳蕊並不大親近。

方才在亭子裏,聽荀銳提起“榆錢湯”,她也不傻,心下還多了個心眼兒,猜測是否旁人故意為之。皇後是不大可能的。若有可能,便也只有席間沖她展露幾分古怪之色的魏芳蕊了。

但現下,魏芳蕊倒是又打消了她心下的懷疑。反倒叫魏妙沁自個兒覺得愧疚了起來。

她不該懷疑魏芳蕊。

魏芳蕊解了披風給她,左右連個宮女太監都沒帶,自然免去了她的麻煩,省了將來宮中傳出風言風語。

“多謝芳蕊姐姐。”魏妙沁倒也真心誠意同她道了謝,又擡手將披風好生攏了攏。她身上這下倒裹得嚴實了,身上一件外衫,一件披風,都挾著旁人的體溫,她裹在其中,哪裏還覺得冷?反倒是暖和了許多。

魏芳蕊目光垂下,盯著她攏住披風的手瞧了瞧。魏妙沁的手指纖長,倒比這件披風還要雪白幾分。

真如那上好的瓷器一般。

“元檀興許站累了……”魏芳蕊話說到這裏,便見從婉領著兩個宮女過來了。從婉張嘴正要道“攔下了”,卻突然見著了魏芳蕊的身影,頓時把話全都咽回了肚子裏。

兩個宮女從後頭將魏妙沁扶住了。

魏芳蕊一瞧,這其中一個正是乾清宮裏伺候的姑姑,在父皇跟前向來得臉。

魏芳蕊嘴角一扯,露出笑意:“秋姑姑。”

秋姑姑頷首行禮,隨即便扶著魏妙沁道:“奴婢奉命,伺候郡主到乾清宮東暖閣歇下,等候禦醫前來為郡主探脈診治。便不等公主殿下了。”

魏芳蕊立在那裏,動也不動:“去吧。”

秋姑姑應聲,立即與另一宮女,扶著魏妙沁走了。

等走出了一段距離,魏妙沁才出聲道:“今日殿外有條道,怎的沒有守衛宮人?”

秋姑姑驚愕道:“竟有這樣的事!奴婢稍後便報於皇上!”

聽她這樣講,魏妙沁又有些後悔提起了。

守衛宮人稀少,定是有蹊蹺的。但究竟是誰動的手腳,卻不可知。若是荀銳也不奇怪,這人反叛反得極快,如有神助。想想他上輩子的那些通天本事,宮中有他安插的人物也說不準。可笑宋家人還將他視作可搓圓捏扁的異族混血。

若真是荀銳的手筆,一旦被查出來,倒黴的是誰還說不準呢。

魏妙沁擡手按了按額角,道:“也不必如何大動幹戈,到底是皇祖母的生辰。”

秋姑姑一一應了,只管扶著她往暖閣裏走。

不多時,禦醫便來了。

禦醫診了脈,開了方子,擰眉道:“郡主身子弱,體內寒氣又重,回回葵水來時,都當重視才是!”

秋姑姑一拍額頭,道:“正是,這幾日正是郡主的信期。竟是忙得糊塗了,連這樣的大事都忘了……”

秋姑姑忙又命人去熬湯,隨即又與幾個宮女服侍著魏妙沁熱水沐浴。

等到要穿衣裳時,魏妙沁卻喝止了她們。

“我自己來就是了。”魏妙沁撐著從木桶裏出來。

秋姑姑不敢駁了她的意,便只好守在屏風外。

宮中常年備著魏妙沁的衣裳,她自個兒換好之後,便飛快地將荀銳的外衫團作了一團,揉在了換下來的衣物中,又好生團了團,交給從婉,免得叫人發現。

待做完這些事後,才將秋姑姑召進來。

魏妙沁在暖閣裏睡了一覺,等宮女來喚她時,壽誕都已經結束了。

秋姑姑陪在軟塌旁,笑道:“方才皇上、太後,還有皇後娘娘都差了人來問呢,想來一會兒便要過來瞧郡主了。”

魏妙沁尷尬得要命。

不過來個葵水,倒是弄得像生了大病一樣。她連忙掙紮著爬起來,匆匆披了件更厚實些的披風,這便要出宮了。

秋姑姑留不住她,只好送她出去。

魏妙沁轉身指著那件白色披風道:“這是大公主的,代我謝過她。”

秋姑姑連連點頭。

魏妙沁領著從婉便出了宮,一路上也不敢回想今日在宮中發生的事。免得越是想,越覺得心跳得快,撫也撫不平,說不出的羞憤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