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意外(第3/4頁)

國家為她解決了絕大多數的問題,讓她順利成年並步入工作,成為一個能對自己負責的人。

然而,對於那時年幼的她來說,成長附帶著的是一段難以承受的傷痛。她每天醒來,在清醒中面對未知的一天,用時間來強迫自己接受現實。

她太小,太年輕,連表現的方式都是如此的幼稚。

改掉自己的姓名就是她的倔強,想以此作為對母親的懲罰,與她永遠撇清關系。

祁可敘。

她已經很久沒想起這個名字了。就像她沒想到自己還能清晰記得這個她曾經住過的舊房子。

她的房間在她的記憶裏總是昏暗的,窗外一直在飄著雨,構成了與祁可敘一起生活的絕大多數時光。

祁可敘不是一個好母親,或者說相當不負責任。在丈夫去世之後,她忘記了怎麽照顧孩子,經常將穹蒼一個人丟在家裏。

她害怕穹蒼亂跑,就將門窗鎖住。害怕別人看見,就把窗簾拉緊。害怕穹蒼問她回答不了的問題,就行使冷暴力。

她精神狀態不穩定。生氣的時候,會歇斯底裏地朝她怒吼。傷心的時候,又會用力抱著她痛哭。高興的時候,向她保證說自己會做一個好媽媽,然而堅持不到一天的時間就破滅了。

她身上有一堆數落不完的壞毛病,這些是穹蒼僅能想起的對她的控訴。

穹蒼盯著面前的木地板,在她的注視下,那塊地板上漸漸滲出了暗紅色的血跡。她看著孱弱的自己趴在黑暗之中喘息,意識迷離地呼喚著那個人。

如果說,上面那些毛病都可以原諒,她永遠無法原諒的是,祁可敘在打完她一頓之後,就徹底消失不見了。

死亡才是最不負責任的事情。

那時候穹蒼還記得一個聽了一半的阿拉丁神燈的故事,她在半昏迷半清醒之間,就在心裏默默想,如果祁可敘能夠回來,她就做一個大犧牲,所有過錯既往不咎。

然而沒有。

她聽著腳步聲在樓道裏響起又遠去,沒有一道是通往她的家門。

天空黑了下來,房間裏的家具出現了重影,失血過多讓她眼前出現多重幻覺。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祁可敘的屍體被發現,才有人到她家裏找到她。

可是,她仍舊期待著那個美麗的女人會突然出現,將她帶回家。或者在她逃回家之後,打開門還能看見那道熟悉的身影。

每一天,她都會蹲在門口,等待她回來。

即便是這樣,祁可敘依舊沒有出現。

所以她叫穹蒼。

天空很高遠,它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

·

穹蒼覺得自己像一個繭,身體沉得可怕,手腳被蠶絲束縛,無法動彈。

她奮力掙紮,換來的是更加嚴重的反制。

緊跟著,賀決雲獨特的聲音將她從漫無邊際的夢境裏抽離。

“她抽筋了!”

穹蒼的意識瞬間回攏過來。

另外一個陌生的男音道:“你放開她,她是熱!”

賀決雲悻悻地應了聲:“哦。”

他松開手,穹蒼也放棄了掙紮,睜開眼睛。

“醒了。”

賀決雲彎下腰,略帶驚喜的臉龐在她眼前放大,他用手背覆上她的額頭,試探她的體溫。

“怎麽樣?還有哪裏覺得難受?”

穹蒼喉嚨幹澀,用力吞咽了一口,感覺眼眶裏有殘留的液體滑了下來。

賀決雲垂下眼眸,半蹲著與她視線平齊,英俊的臉上還帶著緊張的神色,用指腹輕輕揩去她的淚痕,安慰道:“沒事了。”

醫生手裏拿著針,彎下腰,想跟穹蒼打聲招呼,表示自己要動手了,張了張嘴,發現稱呼是個問題。

“弟妹啊……”

賀決雲條件反射地踹了他一腳。

醫生腳步不穩,差點摔跤,連忙將手裏的針頭往上方別去,扶著椅背險險穩住身形。賀決雲看著嚇得心驚肉跳,睜大眼睛瞪向他。

醫生訓斥道:“你幹什麽!這要是把人臉紮傷了,是你殺了我還是我畏罪自殺?!”

賀決雲:“……你的戲怎麽就那麽多?誰讓你亂說話的?”

醫生哼聲:“我看你心裏美得很。”

賀決雲叫道:“我說你差不多得了!”

穹蒼心道,怎麽能這麽吵?

醫生不客氣地推開賀決雲,占據了他的位置,對穹蒼道:“打一針,燒的有點厲害。不過沒什麽關系,待會兒再好好睡一覺就行。別擔心。”

賀決雲說:“你跟她說這麽多她能聽得懂嗎?一直犯迷糊。”

穹蒼沙啞開口道:“我又沒燒壞腦子。”

醫生笑說:“腦子燒壞了也比他聰明,沒事。”

賀決雲的腳在旁邊蠢蠢欲動,直想往對方屁股上踹。醫生舉起針頭警告,他只能咬牙切齒地忍下。

穹蒼只記得睡前的場景,她看向窗外,問道:“幾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