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陳付山定定看著路婉婉。

不能結婚, 是因為未婚夫。

路婉婉說出這句話,根本沒有想到這話後頭有太多的潛台詞。這些潛台詞將她的些微好感暴露了個徹底,也證明了她和未婚夫之間沒有感情這件事。

他看著路婉婉, 路婉婉也就這麽看著他。

路婉婉可以不在意旁人的說法和眼光,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去不在意陳付山的說法和眼光。他們兩個人沒有將過去的事情說穿之前,那些事就如同一根刺,卡在兩人之間。

稍一靠近,傷人傷己。

其實路婉婉也不是故意回答什麽“我不能結婚”的,但主要是才和藺楠做了這樣一個約定, 滿腦子都是這樣的態度。她對著陳付山, 總是沒有回避過什麽。

也或許是那句“你在追我”沖擊力實在太大。

也或許是……面前的男人實在是眼神太過平靜,態度太過淡然, 卻依舊有著蠱惑人心的力量, 能拉扯她不斷朝他靠近。

如同獵手捕獵, 卻是讓獵物對獵手產生了好奇,讓其不斷朝獵手身邊湊。

路婉婉垂下眼,手不由自主交錯在一起。

她視線裏全是自己交錯的手,卻突然間耳廓發燙。這時候她才後知後覺想起,剛才陳付山叫她, 用的方式是捏了她的耳垂。

路婉婉內心和自己的交錯的手一樣復雜。她輕呼出一口氣,才決定和陳付山更好交代一下:“以前的事情說起來比較復雜。”

陳付山安靜聽著。

“就是,我不是和你說過我看過一本書……”路婉婉說到這裏, 有點結巴磕絆,“呃……”

陳付山順著路婉婉的話繼續下去:“身體被另一個人奪走,做了很多壞事。現在身體重新屬於你,但你還要給她收拾爛攤子。”

路婉婉擡眼對上陳付山視線,張了張嘴, 隨後無措閉上,胡亂點了頭:“嗯。”

陳付山問她:“你知道你身體上發生的每一件事情麽?”

路婉婉遲疑了一下:“只要醒著就知道。”

陳付山微微垂下眼眼瞼,低聲嘆了一句:“那很辛苦。”

路婉婉所有的慌亂在這一句話下,像是找到了出口。

她整個人調整了一個更舒服一點的坐姿,小心翼翼坐在那兒團起來問陳付山:“你不覺得我有病麽?”

心理上的疾病。

精神上的疾病。

“嘀嘀嘀~當~”

旁邊遊戲機繼續發出著角色歡快蹦跶的背景音樂,完全沒有察覺到這邊兩位當事人的心情。角色歡快跑到了一個保存點,停住了他蹦跶的腳步。

宮聖哲明明情感遲鈍且幾乎不怎麽在意旁人,這會兒卻微仰起頭,直直看向自己面前兩個大人。

“有病”在他這裏是敏感詞。

兩個大人並沒有注意到他的動作。

“還好吧。”陳付山視線和路婉婉重新對上,卻關注點完全不同,“是她訂的婚麽?”

路婉婉愣怔了一下,隨後回著話:“嗯。”

陳付山又問她:“也是她追的另外一個男人?”

路婉婉想起賀嘉祥,輕微點了頭:“嗯。惹出了很多事情。”

想到那些事情,路婉婉眼眶又有點泛紅。

她好些天沒哭過了,就連和藺楠打電話都沒有哭。可和陳付山說起這些,她就有點忍不住。不是真的想哭,就是覺得忍不住,生理上無法控制。

眼眶微紅的模樣,和初遇時太過相像。

柔軟易碎,卻又逞能表現得很是堅強。

路婉婉再度仰頭,再次看向陳付山。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一副怎麽樣的姿態。眼眸裏帶著一層水霧,鼻尖和雙頰都是白裏泛著粉,唇潤如玻璃釉,看起來格外漂亮。

有的人,每一個動作都很漂亮。

陳付山側過身,微微垂下眼,貼面將唇吻在了路婉婉的唇角。

冰涼,柔軟。

路婉婉猛然瞪大眼,完全沒有預料到會有這麽突兀的一個吻。

她在眼眶裏打滾的那一滴淚,輕微一眨,就這麽落下,豆大一般觸底碎裂開。

這個吻,兩個人都沒有閉上眼。吻幹凈,清透,像是禮節上的往來,又遠比禮節上的輕吻蘊含的意味要多。

如此純粹的吻,讓路婉婉頭腦空白,卻並沒有覺得失禮。

仿佛走在絕路上虔誠向天懇求,天降下恩賜,平撫去她一切傷痕。不論過去經歷了多少,不論未來要面對多少,她都可以在這個吻的祝福下,一往無前。

Samberill,是冷漠卻溫柔的天使。

路婉婉眼內全是放大版本的陳付山。她能清晰看到他半合的雙眸,看到他濃密卻不太卷翹的細長睫毛。

俊朗平靜,如清風明月。

她能感受到對方的鄭重,以及一絲少有的霸道。斯文又霸道。

是不予置疑的表態。

陳付山是在用行動告訴她。他能區分她和過往的那個人,就算他並沒有見過過往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