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禦花園的積雪剛掃清, 花枝被壓得彎了腰,正如地上跪著的一排排宮人。

阿妤剛走近,便聽見一陣哭饒聲, 她腳步微頓, 臉色有些不好看。

這般嘈雜,後宮的人幾乎都在此, 最容易渾水摸魚, 皇後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才會讓所有妃嬪都來此?

便是立威, 也不該這般不管不顧。

阿妤此時站在禦花園旁的小徑上, 遠遠望過去,便覺得心底堵得慌。

昨夜剛下的雪,地上甚滑, 尤其禦花園內多的便是鵝卵石路, 她連被人扶著走,都要小心翼翼的,如何往人群裏去?

她望了濕滑的地面良久, 眸色微深, 皇後究竟是如何想的?

頓了頓,她伸手招來周琪,壓低聲音道:“去乾坤宮, 看看皇上在不在。”

“若是在的話, 便請他過來一趟。”

周琪剛走,阿妤便聽見身後傳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她回頭去看,就見周美人踱步而來。

“你怎麽在這兒?”周美人下意識地驚訝。

隨後,她擰起眉:“看來皇後當真是氣狠了。”

阿妤卻沒說話, 只是輕搖了搖頭。

她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心底隱隱約約地有些不安,卻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

剛到禦花園的謹竺,不經意間掃到小徑上站的二人,險些心臟都要跳出來,她臉色突變,快步走過來,屈膝行禮:“奴婢請鈺美人安,請周美人安。”

等起身後,她望向鈺美人微隆起的小腹,只覺得額角突突地疼。

謹竺勉強勾起一抹笑,忍不住道:“鈺美人身懷有孕,怎麽也在此處?”

阿妤不自覺地攥緊手帕,她眯起眸子,輕聲問:“不是娘娘懿旨,讓所有妃嬪皆要來觀刑嗎?”

“怎麽可能!”

謹竺下意識地反駁。

她太了解娘娘了,便是再如何生氣,心底都會記著分寸,在孕期見血,本就是忌諱,娘娘怎麽可能明知故犯?

阿妤心瞬間沉到了谷底,那抹不對勁的地方終於有了答案。

她又問了句:“不是娘娘親口所言?”

娘娘下令時,謹竺不在宮中,自然無法回答此話。

但是她知曉,便是娘娘親口說了讓各宮主子奴才都要來觀刑,也絕不包括有孕的二位妃嬪。

忽然,謹竺臉色微白,她艱難地問:“敢問鈺美人,是誰去鈺美人宮中宣娘娘旨意的?”

阿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自是娘娘宮中的謹玉姑姑。”

謹竺心底暗喊一聲遭,便聽鈺美人又道:

“謹竺姑姑,謹玉姑姑離開印雅閣時,曾說過一句,她要親自去乾玉宮請人,瞧著時間,她應是已經到了。”

謹竺倏然失了往日的冷靜,怔愣片刻後,她低低服下身子:

“謹玉必然是誤會了娘娘的意思,還請鈺美人恕她失禮之處,奴婢會將此事如實稟告娘娘。”

她又道:“奴婢還有要事,先行告退,煩請鈺美人多顧及自身,就此回宮!”

說罷,她匆匆轉身離開。

即使她已經可以就此回宮,但阿妤仍有些不安。

她剛想說回宮,余光就不經意瞥見有些失神的周美人,她頓時凝眸,謹慎地看了眼四周,沖小福子使了個眼色,才狀似自然地問:

“周美人常去乾玉宮,可知曉淑妃娘娘最近如何?”

“淑妃近日身子不適,我許久未見過她了。”

阿妤看著她微涼的臉色,啞了聲,一時不知說什麽是好。

她擰著眉,難得有些納悶。

關於流言一事,她早便猜測與淑妃有關,畢竟,這事後的最終得益者太過明顯,她便是想猜不到,都難。

四妃之一,又即將誕下皇長子,足以撐起她的野心。

但後面觀刑一事,她又能從中得到什麽好處?

周美人看出了她的想法,涼聲說:“她與你不同,她即將臨盆,早一日晚一日的,無甚差別。”

但若能借著處事不公、罔顧皇嗣等罪名扳倒皇後,那她便是利大於弊。

即使扳不倒,能讓皇上對其心生芥蒂,也足夠了。

阿妤擰眉,還是覺得不對:“可……她怎能確保皇嗣安然無恙?”

周美人反問了一句:“她為何要確保?”

阿妤呼吸淺頓了下,她不再說話,低頭攏了攏狐絨大氅,將自己越發裹緊了些,想要掩蓋那瞬間從骨子裏散出的涼意。

虎毒尚不食子,這淑妃若真如周美人所說,那便真是魔怔了。

其實此事還有疑點,但阿妤瞥了眼周美人的神色,便知她定然是聽不進去的。

阿妤準備回宮,畢竟這處人多混亂,誰知會出什麽亂子?

她剛轉了身,就瞧見周琪匆匆跑來,周美人也看見了,便說了一句:

“看來,你也不必回宮了。”

阿妤沒好氣地斜了她一眼。

這般明顯,還用她多說?

果不其然,周琪一停下來,就立刻道:“主子,淑妃出事了,皇上已經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