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81(第2/9頁)

小芳刻板地說:“我走了。”

周津塬知道趙想容不在,也沒理睬她,無聲地躺回去。

等小芳離開,他勉強撐著身體,走到自己的藥櫃前,找到一盒advil,北美常見止痛藥,拆兩顆,吃下去。

作為一名外科醫生,周津塬對頭痛腦熱之類的了解,遠遠不如內科醫生,至於讀醫學院時那點教材,早忘得差不多。但趙想容不懂這裏的分別,她之前有過胃病,曾經狠狠折騰過他。

周津塬走到外面拿水,掃了一眼客廳。

他最近一直都顧得上回來,但公寓被趙想容,或者是她帶來的人,收拾得幹凈,玄關處很整潔,光腳踩在地面,地板一塵不染。

周津塬對昨晩的記憶,依舊停留自己被灌酒時的場面。但很快,趙奉陽的話浮現在腦海裏。

他再凝神想了會,站得略久,有點暈眩。

旁邊就是舊鋼琴。周津塬拉開琴凳,坐到久違的鋼琴,他順手擡高琴蓋,黑白分明的琴鍵擺在眼前,

他定定地看了幾秒,剛打算用手強烈敲下去,褲子裏的手機響了。

趙想容從小芳那裏知道他醒了,打來視頻。而接通畫面,她覺得周津塬並不像躺在床上。

“你現在正在做什麽?”趙想容直接問。

“練琴。”他回答。

周津塬順手將手機擱在琴譜架上,低頭彈了首簡單的音階,繼續慢慢地回憶趙奉陽的那些話。

趙想容愣了一下,她說:“那你繼續彈,我掛了。”低頭看了眼表,又忍不住說,“你要練多久?我不管你練多久,反正,兩個小時後,我讓小芳去你家那裏,你記得把車鑰匙給她,她去我爸媽家把車給你開回來。你那醜車別擱我爸媽家,我家裏的充電樁可不是給你用的。”

周津塬擡起頭:“怎麽不問我為什麽練琴?”

趙想容眨眨眼。和塗霆交往已經打開她的眼界,文藝青年也分高低優劣,她早知道周津塬會彈鋼琴,因此並不驚訝。如果周津塬在她眼前突然跳起高難度的芭蕾舞,她可能會震驚幾分鐘。

再至於練琴。練鋼琴就是非常平凡的事情,他在自己家想什麽時候彈都可以。

周津塬卻不想趙想容這麽快掛電話,他剛要開口,趙想容又冷不丁地說:“我想起一件別的事,許晗如果還活著,你知道會發生什麽?”

周津塬的手一頓。

趙想容自顧自地說:“許晗小的時候,喜歡看書和收集鵝卵石,但是她不太喜歡小動物,貓啊狗啊,她都不喜歡。所以,許晗應該也會覺得,趙奉陽養貓這事非常扯,她可能也會找機會,不聲不響地把他的貓放走……”

周津塬截斷她:“你說這些代表什麽?”語氣有點冷。

趙想容和許晗都是嘴上說貓好可愛,又不太肯花心思遷就自己,照顧那些弱小可憐生物的女孩。她倆在某方面真的很相似,卻很難混淆。

不過,趙想容剛剛那番話的意思不是這個。

今天早上,她檢查了寵物籠,從裏面撿起一頂皮項圈。周津塬昨晚放走趙奉陽的寵物,他提前把貓項圈剝下來,趙奉陽如果再想尋找貓,沒有項圈,會增加不少難度。

清醒後的周津塬對這細節沒有一點印象。

趙想容發自內心地感慨:“許晗如果活著,趙奉陽肯定能被你倆聯合弄進精神病院,他也沒什麽閑心養貓,還養兩只。”

周津塬被她這種意氣風發看熱鬧的態度弄得挑起眉:“……你覺得這事很好玩?”

趙想容沒理他,她再說一遍:“記得把車鑰匙給小芳!別給我找麻煩。”隨後幹脆掛上電話。

剩下周津塬獨自面對著鋼琴。

背後的陽光照在他頭發上,再照到鋼琴上方,又照過他的背脊和頎長的手指。

周津塬慢慢收起和趙想容通話時微妙的溫柔,那張英俊的臉恢復了波瀾不興,就像他此生的審美,自始至終都圍繞著“孤絕”二字。

他原本在世界上什麽都瞧不上,也不尊重任何結果,唯獨喜歡許晗。許晗去世,周津塬把剩余的熱情投給醫生這個職業,但心裏總存有一股戾氣和逆反。別人越說許晗不好,周津塬越傾身維護。一生自負成今日,不屑與庸常為伍。

但很多年後,周津塬卻發現,自己甚至不如趙奉陽這個瘸子了解許晗,而許晗也不是他想象中的許晗。

有一種愛是通過愛別人來愛自己。周津塬上高中時還會為了搶一個籃球場,在學校後門的巷子打架,直到對手一個接一個低下頭。但和許晗寫信,他又會偽裝出一種極清冷克制的狀態。這種狀態很難得,也很復雜,正好對他的胃口。

後來,行醫成了他最大的興趣。周津塬不厭其煩地整理手術錄像,為各種醫學資料嚴謹地編號,他每天嚴格消毒後進入手術間——但手術台上躺著誰根本並不重要,他只是想通過做這些事情挑戰自己,因為周津塬天生熱衷艱澀復雜的事,他享受自己專注做事情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