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6(第2/4頁)

學醫的人,多少都有點達爾文主義,周津塬對“緣分”“機緣”這些事情也興趣不大。

“死了的人就是死了,我不相信人有下輩子,更不相信緣定三生。許晗死了,這裏就是她的歸宿,讓她和祖母葬在一起,是我最後能為她做的。”周津塬淡淡地說,他對上趙想容驚訝的目光,譏嘲地說,“怎麽,你又要準備自己的抒情表演了?”

趙想容沉默片刻。他倆已經離婚了,離婚時間不長,但中間發生那麽多事,以至於周津塬說的話都好像無法再輕易傷害到自己。

她就是簡簡單單地好奇:“可是,你不想下輩子再碰到許晗,再遇到她,再娶了她之類的?”

“我不去想這些形而上的問題。我覺得,人沒有下輩子。”他微不耐煩。

趙想容默默無語,低頭玩著手裏的易拉罐。

周津塬卻也為趙想容的平靜微感吃驚,這麽安靜,哪裏是一言不合就跳腳的粉紅豹?他是他們科唯一不怕醫鬧的醫生,因為沒遇到過比趙想容更不講理,更胡攪蠻纏的人。她是真的很用力,明知道別人會拒絕,還湊上來。見面的時候,她會說,老公,我是不是你最愛的女人。就這麽執著地磨人。

許晗祖母臨去世前掐住趙想容的脖子,周津塬同樣頭痛,他以為這事夠趙家鬧個不休。他甚至不指望,她今天會出現。

但是,他倆現在和平共處。這在兩人的婚姻裏,都是頭一次出現。

大概周津塬打量她得太久了,趙想容警覺地擡起頭來。她下意識地捋了下頭發,往後挪了挪。

周津塬不動聲色地說:“我雖然不信下輩子。但我知道,如果有下輩子,你一定不希望再遇到我。”

風很靜,山間很靜。中午的時候,太陽透出一點光,落在趙想容的頭發上。

趙想容居然搖了搖頭,她認真地說:“周津塬,你很下賤,但我一點都不後悔嫁給你。和你結婚的這幾年,我絕對過得比你開心。如果有下輩子,咱倆有緣就當朋友,但別當夫妻了。”

周津塬也不禁微微笑了,他說:“趙想容,你是把我折磨得夠戧。”

伴隨著這句話,他的手機響了。祖母的骨灰已經被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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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津塬和趙想容隨後在墓園裏,待了好幾個小時。

為許晗祖母落墓碑時,趙想容總嫌工人把墓擺歪了。她確實很挑剔,甚至親自下場,用手機比劃出中軸線。周津塬就在旁邊,抱著花,無聲地看著。

這大概是兩人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和平共處了。他淡淡地想,誰能想到,許晗祖母居然也成為他們分割的婚後財產?

等到下午五點多,兩人準備離開。

下山走著走著,周津塬感覺身後又沒人了。原來,趙想容剛才跟工人比劃地說施工流程,道路狹窄,她往後退了步,差點踩到許晗的墓碑,閃身一躲時腳崴了下。

趙想容不動聲色,還堅持往下走,卻越走越慢。

周津塬問幾句情況,想要扶她一把,趙想容不領情,拿起挎包狠狠地打落他的手,僵著聲音說:“別碰我。”

他皺了皺眉,放慢了腳步跟著她。

趙想容如今心境變了,覺得和周津塬獨處一會還可以,但相處久了,簡直如坐針氈的煎熬和想吐。這算什麽心理?估計是離婚後徹底想開了,兩人再無關系。她腳踝鈍痛,偏偏強撐著如常走路,因為想周津塬肯定詛咒自己,趙家要出兩個瘸子了。

她邊走便罵他,竟然走下來。

山間天氣變幻非常快,兩人走到停車場,下起傾盆大雨。

最初幾個雨滴滴到肩頭,趙想容想快跑幾步,腳踝鉆心地疼,額頭微微有冷汗。她一低頭就發現,腳踝處腫成饅頭。

周津塬一聲不吭,終於彎腰檢查了一下她。他力道極大,趙想容被他捏得一疼,看著他後頸就想打下去。周津塬已經直起腰,他不說廢話,就說:“我背你。”

趙想容冷冷地看他一眼,她突然轉身,踉蹌地往停車場外面走。

周津塬攔住她,他挑起眉毛,因為感到那個他所熟悉的,不講理且鬧騰的趙想容又回來了。他冷冷問:“你又要去哪兒?”

周津塬寒著臉,站在女公廁的窄門前。

眼前是雨幕,男女廁所坐落在停車場的南北兩端,遠遠分開。而門外的門沿很窄,他不得不緊靠著墻壁,才能避免被大雨淋到。

半個小時後,他衣服全部濕透。趙想容一瘸一拐地從廁所走出來,她吃的兩個冰激淩,很快鬧了肚子。如果不是周津塬從加油站買來的,懷疑他要毒死前妻。

她一股子脾氣上來,寧可打車也不和他共處。周津塬也不攔著她,任趙想容一瘸一拐地走到外面避雨的公交車站下面。

趙想容坐在公交車站下面,拿起手機想約車,發現方圓幾裏沒車。她恍然地回頭看站牌,要再走500米才能到始發站。這時候,她的衣服也已經都濕了,濕漉漉的長發貼著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