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大婚(下)

李崇音與端王分崩離析後,最大的弊端就是信息的滯後。

這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他的決策判斷。

原本連紫鳶的名字李崇音都是不記得的,他並不認為有值得記的必要。在慶朝,所有簽了賣身契的奴才皆是下等人,主人家即便是將之打死也是無處尋理的。

這般草芥一般的存在,雲棲卻在乎。她前世便是如此,無論如何教導,她骨子裏一些愚蠢思維都根深蒂固。

不過現在這點卻成了李崇音的突破口,手段只要有用就不分貴賤。從派出去的探子與雲棲的對話中,表面上看不出什麽端倪,但那些監視的人卻沒她的好演技,多多少少讓李崇音察覺了一些異樣。

他幾乎可以肯定雲棲目前沒有得到確切的消息,只要她還是那個心軟到愚蠢的阿棲,就有可能為了一個不確定的生命而猶豫。

李崇音感受著背後溫暖的人,他們很少有這樣靠近的時候。

朦朧間好似看到夢中那個無法回應他的人,她再也不會溫順安靜地守候在原地,期盼地等著他回頭看一眼;也不會滿是期盼地看著他,仿佛他一句話就是她生存的意義。

心頭像是被一冰錐砸入,脆裂的冰晶刺入血肉,密集的疼痛仿佛無聲地訴說著。他就像一個踽踽獨行的孤獸,無所謂他人在不在意自己,他足夠強大兇猛。機緣巧合下遇到了一個妥帖心意的小尾巴,他只是習慣性地罩在自己視線方位內,教著她,看她從懵懂到成熟。其實是他,習慣了他的小禁.臠在身後。

刺眼的紅浪翻滾,交織在回憶的奈何橋。

身穿喜服的少女淚眼婆娑地拉著他的衣袖,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師父…待會上花轎你可以背我嗎?”

他輕笑:“阿棲,那只會讓你產生更多的渴望。去吧,為師已經安排了李正陽背你。”

他凝視著她:“聽話。”

她很懂事,輕輕點了點頭,穿著嫁衣靜靜等著端王府的迎親隊伍。

………

他從不信天,上輩子他以為追逐的是至高無上的權利,他享受在那種情境下對他人從身體到思想上的控制。

一直以來他只信人定勝天,但自從那些夢境碎落再湊不成完整幻想,他開始覺得冥冥之中一切都有緣起緣落。

李崇音微顫地閉上了眼,感受著她頭蓋上的輕紗拂過頸側,就如同柔荑輕掠。

此刻他沒有更多的依仗,端王延路都做了安排,猶如鐵桶般的防衛,非特殊行事無法突破重圍。如若這輩子為師應承了你,可有一絲打動你?

聽著李崇音的話語,雲棲先是心神被震住,隨即想到婚嫁前一日魏司承送來的兩封信,一封是他給她的承諾,另一封她能確定是紫鳶的親筆信。在這電光火石間,兩個選擇擺在面前,她該信任前世教導她的師父,還是相對更遙遠的端王?

雲棲透過蓋頭,再次看向魏司承的方向,但不知何時,淚水彌漫,她看不清他。

周圍全是祝百年好合的道賀聲,一張張笑臉模糊不清。

所有聲音都退去了,安靜的好像只能聽到自己心跳聲。

魏司承瞬間感受到了什麽,雖然根本看不出李崇音在說話,但能從兩人微妙的肢體語言中發覺到偏差。李崇音應該是用了內力傳輸,那麽這是只有雲棲一人才能聽到的聲音。

哪怕有重兵把守,設置了重重守衛,魏司承依舊警惕而不安。

按理說以李崇音目前能召集的人手,還不足以威脅到他。

這裏是京城,是他魏家人的地盤,更何況今天他的兵傾巢出動。他李崇音就算是條龍,也要給本王盤著。

魏司承怕的是意外,比如各種突發狀況,還有最重要的…雲棲的選擇。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雲棲答應婚事是因多方促成,如果有一個離開的機會擺在面前,她是不是就能不顧及那麽多外因,選擇她真正心底向往的。

心火燒毫無預兆地竄了上來,他瞬間彎了身,頻頻冒出冷汗。

疼得仿佛胃裏冒出了無數星火,火焰融化了其他臟器,每一次呼吸都像窒息般,透著血氣。

他死死盯著在李崇音背上的姑娘,那十幾步路就好像踩在他心口,每一步都帶著一個血印。

魏司承一手捂著灼痛的部位,冷沉無言。一旁的副將卓嵐看出了些什麽,低聲道:“殿下,是否要…”

魏司承眉頭微蹙,原本淡色的薄唇顯得冷白,冷岑冰封的聲音響起:“等本王命令。”

大喜的日子,不能見血。

見了血,什麽都來不及了。

魏司承看向隱匿在房頂的弓箭手,只要他一聲下令,他們就會對準李崇音。但實際上以李崇音與雲棲的距離,他若拿雲棲做伐,弓箭手是無法把握精準度的,很有可能會誤傷。

哪怕沒誤傷,李崇音也完全有機會將雲棲作為肉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