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李崇音眉眼溫和依舊,只是這平靜中, 偶閃過一絲尖銳的鋒芒, 又緩緩沉澱而下。

雖依然含笑, 笑容沒達眼底:“舊物也有舊物的好,都是母親一針一線縫制, 便是舊了也是崇音的喜好。”

說著就將荷包重新掛了上去, 算是不傷他人顏面, 又間接拒絕了雲棲的提議。

李崇音的話很妥帖,便是余氏也是柔了目色, 親自為他斟了一杯茶。

那叫蒔花的二等丫鬟貌美纖弱, 剛上前了兩步,聽到這話頓時雙頰飄滿紅霞,是錯愕和羞恥的。

她就是之前無端讓幫忙布菜的丫鬟,那會兒李崇音是親自動手, 讓她無從著手。

她剛才已經在後頭看到那只荷包,也細細觀察了破損的地方,有自信能夠恢復如初,正要一展身手,哪曉得得了這結果。

一次便罷,怎的第二次還是沒機會。

單知三公子難以近身, 不知難到這程度。

之前分明出言詢問雲棲, 怎的雲棲一推薦了他人,就變卦了。

是主子太喜怒無常,還是在三公子眼裏, 雲棲比她好?

蒔花臉上滿是羞惱,她怪不了主子,只能恨恨瞪了一眼雲棲以解心頭之恨。

這麽麻杆一樣的小丫頭,三公子怎可能有興趣。

李崇音又聊了幾句,就要離開,他還要去邰平閣向李老夫人請安。

余氏要起身送他,他卻含笑,看向雲棲:“讓這位姑娘送兒子吧,母親剛才誇她這麽多,兒子也想看看是如何得了母親的青睞。”

余氏倒沒多想,她這個長子向來是這溫吞的性子,對丫鬟和善也是常事。

雲棲鎮定了心神,一手微敞,先行而去。

到了懋南院門外,雲棲正要道別,卻驚覺李崇音不知何時已站在她面前。

她猛地看向周遭,暫時還沒別人發現。

她那驚弓之鳥的模樣,就仿佛在證實李崇音心中的猜測,這個小丫鬟視他如猛獸。

他們離得很近。

近得仿佛能看到他細密如蝶翼般的眼睫。

“你在發抖,很怕我?”

李崇音,一直相信自己的眼。

雲棲止住想後退的沖動,她知道李崇音是個多觀察入微的人,稍微一點異樣就能被發現。

雲棲垂下眼簾,溫順地說:“奴婢有些冷,待會就去屋內取外衣。公子世無雙又是逸群之才,奴婢十分敬仰,又怎會害怕呢,只是太緊張才沒了方寸,讓您見笑了。”

她知道,他最反感的就是這樣如小白花的女子,越是柔弱越是看不上眼,雲棲不知自己演得像不像,她並不擅長表演,只能盡力而為罷了。

李崇音近看雲棲,看她唯唯諾諾的模樣,想起那日在墻下的模樣,看似柔弱卻堅定地拒絕了自己。

雲棲面如白瓷,眼尾上斜,勾出了一抹麗色,與稚氣糅合與一起,嘴角緊抿著仿佛在遮掩這種害怕。她很矛盾,這種矛盾又十分貼合她。

“你這巧舌如簧的嘴,謊話連篇,我是一句都無法信的。”

雲棲神經一緊,察覺到危險,猛地要離開。

李崇音卻忽然靠近,清淺的呼吸幾乎要觸到她的耳廓,傳來他倏然變化的話語,沒了絲毫平日的溫和,透著些許怒意:“三次了,如你所願。”

他不屑強逼任何人,雲棲既如此躲避,他李崇音何須為她做臉。

如她所願,從此陌路。

一群丫鬟從遠處經過,熙熙攘攘的,笑聲遠遠傳來。

趁外來人沒注意到的時候,李崇音拉開了距離,冬日寒涼的氣流代替了男人火熱的氣息,讓雲棲如夢初醒。

他離開了。

也許聽到三公子那樣冷漠的話,其余人會追上去說幾句軟化,緩和這糟糕的主仆關系,主子是主宰,奴婢沒拒絕的資格。

雲棲能有機會拒絕,是三公子不使用這種手段而已。

雲棲有猶豫,但最終沒有絲毫行動。

望著李崇音的背影,她背後貼身衣物早被冷汗浸透。

好一會,才吐出了一口濁氣。

李崇音畢竟還沒後來幾年的老辣沉穩,現在的他只是在努力地向成年人靠近,逼著自己成長,成為那個李府人人期待的優秀嫡子,他肩負著榮耀與壓力,極速成長的代價就是他現在還無法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緒。

當然也不排除他剛才是怒極了,這人有些地方與那個人也有些像,他們在怒極之時,反而不會火冒三丈,會很冷靜地處理。

這也許才是他們屬下不敢造次的地方,因為摸不清他們的情緒。

若是情況允許,她是不想惹急李崇音的,最好是像之前那樣相安無事。

上輩子她起初到了他的院裏,用盡了辦法都沒得到李崇音的注意,她甚至不明白這次是因著什麽,難不成就為那幾筆行書,李崇音可不是如此淺薄之人。

實在想不明白,雲棲也不逼自己,好歹已經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