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正因為前世心心念念,今世才耿耿於懷。

雖那時候貼了假的遮掩物,不細看也看不出來,可假的終究是假的。

每當他人問起這裏的時候,她總是微笑著的,只有自己不在意了,他人才不會再提。

可她終究是女子,不在乎都是給外人看的,每當午夜獨自一人的時候,她何嘗不希望當年能夠反應再快一點。

這份執念,到如今才算是放下了。

淒厲的哭喊聲響徹後院,不少人從睡夢中驚醒,到院中探尋哪裏出了事。

主屋內,余氏直接從床上坐起,她近來心疾復發,本就淺眠,一聽到聲響便起來了。

一旁的李昶,也睜開了眼。

幾個時辰前,李昶與從學院回來的李崇音商討朝堂形式,亦是躺下不久。

他新官上任,之前又一直在江南一帶為官,關系鏈也在那邊。一朝被調入京城,單單是同僚與下屬,就少有好臉色,多是對他陽奉陰違,他唯有用雷霆手段,才能將之震懾住。只是這樣難免得罪人,有些事明著不來,卻會繞著彎來讓他低頭。所經手的事,也是一拖再拖,這幾日在奉天殿,就被聖上斥責過。

短短幾日,李昶的眉心紋路都深了幾許。

余氏亦是聽聞了夫君的情況,想請自己娘家父親與長兄幫襯一些,卻被李昶拒絕。

“當年求娶你之時,他們對我諸多不滿,我從一七品小官奮鬥至今,不靠嶽家不靠自家,靠的是我自己這雙手,這雙眼,便是再困難,也不會求助你娘家。”

余氏以前看中的就是李昶這份豪氣與自信,也不再勸。

她了解李昶為人,便更不能插手。

而女子不得插手政務,是各朝各代的習俗,無論是皇親國戚還是尋常百姓家,都是這個理。

她亦是自顧不暇,近日與女兒多有親近,郁症依舊沒見好轉,發作依舊頻繁。

夫妻兩人各自心事重重,突然午夜聽到那叫喊聲,都起了身。

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余氏道:“夫君繼續歇著,我去去就來。”

後宅是余氏的職責所在,李昶也不能越了去,便表示同意。

余氏叫來外頭值夜的丫鬟,更衣後就匆匆到了廳堂。

早就有老媽媽與身邊的貼身丫鬟前去了解情況,錦瑟急忙來報:“夫人,是雲棲那兒出事了,有後廚的丫鬟拿了滾油,想毀她的容!”

“什麽!”本來端過熱茶準備喝的余氏,也顧不得其他,擲下杯盞,幾滴茶水外濺。還沒等錦瑟說完,就快步前往偏房。

不說雲棲那張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臉,就是這丫頭的可心,對書法的理解,對學識的認真與努力,都是讓余氏相當欣賞的。

余氏到的時候,雲棲她們所在的後院擠了許多丫鬟,看到二夫人到來,眾人立刻跪了下來。余氏管理後院有自己的手段,短短時間,後院除了原本的舊人外,所有新來的都對她都很是服氣。

余氏看到在通鋪上哭得不能自已的雲棲,在她旁邊的是到現在還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年的丫鬟、嫂子們,鬧這麽大,這些人居然一點醒來的跡象都沒有,本身就太詭異了。

雲棲嚇得驚慌失措,不斷地哭泣,但那張臉卻依舊光滑細膩,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氣,小丫頭沒傷到。

余氏這才放下心,她虎著臉,冷漠地掃了一眼眾人,本來就惶惶不安的眾人更加緊張,深怕被點了名。

余氏最終將視線放在角落裏,被滾油燙到的丫鬟,幾個媽媽將她管控住,那丫鬟整張臉通紅,起了無數大大小小的泡泡,有的深可見血肉,猙獰又可怖,那雙眼睛已不能視物了。

她沒有昏迷過去,因為疼痛讓她昏厥不了,只是不斷地嗚咽著。媽媽們用她自己帶來的布條,將她的嘴塞個囫圇,只能發出“嗚嗚”聲。

余氏看起來溫柔和婉,但她管理後院也不是靠心慈手軟,不然也沒法讓李昶沒有後顧之憂,該用的手段也沒少用,倒沒被嚇到。

只是讓媽媽們把那些歲數還小的丫鬟們帶走,對於年紀小的孩子,她一直有著仁念。

其實看現場的情形,她已經基本確定了情況。

“怎麽回事,誰來與我說說。”

錦瑟是最早來,了解的較為全面。角落的粗使丫鬟已經痛的說話都十分艱難,她從快嚇傻的雲棲口中知道了大概情況,雲棲大約是太害怕了,整個說話過程都是斷斷續續的,錦瑟勉強聽明白了,再將之整合起來。

錦瑟福了福身,條理清晰地敘述:“那個丫鬟是後廚的粗使丫鬟冬兒,平日負責府裏的柴火與洗菜,今日也不知怎麽的,提了一壺滾油。趁著大家都熟睡的時候,對著雲棲就要澆下去。雲棲又是個素來膽小的,平日總要將剪子放在枕頭下面才能安心,今天睡不踏實,聽到動靜就發現有人要加害自己,一個激動就拿剪子劃了過去,冬兒沒料到雲棲沒睡著,手上受了傷,沒握穩油壺,就弄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