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惡魔與天使(第2/3頁)

原隨雲還是頭一回聽她像一個小女孩一樣背後議論別人,又試探道:“倘若有一個人與楚留香為敵,那個人不像楚留香一樣裝逼、風流,他情有所鐘,你是幫楚留香還是幫他?”

紅袖轉過頭去,說:“這沒有可比性。”

“你會幫那個人嗎?”

紅袖搖了搖頭:“這是道德與法律的探討,不能拋開法律,只談道德;也不能一葉障目,不見泰山。楚大哥裝逼也好、白嫖也好,都只是道德問題。但是楚大哥的敵人應該是突破法律底線的問題了。法律是文明社會的最後一道屏障,就道德而言,人人都不是聖人,可以原諒,但是突破法律的事是災難性的。突破法律大多數就是嚴重地失德。”

原隨雲目光幽深,說:“倘若那個人也會做好事呢?”

紅袖道:“沒有絕對的壞人,但是犯了法的當然要負責。”

原隨雲道:“你覺得法律就一定公平公正嗎?”

紅袖搖頭,說:“封建社會的律法一定不公平、也不公正。但是也找不到可以替代的更公平公正的標準,除非改朝換代,重訂律法。但是法律秩序是上屋建築,還是要看經濟基礎,這又涉及生產關系和生產力的問題了,不是說想重訂律法就能實現的。真能重訂,又如何執行,執行之中的犯法又如何約束?這是比江湖復雜得多的非常精密的問題……”

原隨雲奇怪的看著她,說:“我不太明白。”

紅袖道:“律法是一定會代表特定的階級的利益的,比如每朝每代的律法,造反肯定是不赦大罪吧?律法就代表著皇室的利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一點是不是對呢?天地自然早在王室,甚至人類出現時就已經存在,是天地包容了一切的人類,王也是人,又怎麽能倒過來說土地是王的呢?王和禮法的存在是因為人類社會要脫離於動物群落。動物的秩序是很直接的,一個動物群落中最強壯的雄性憑借暴力占領地盤和雌性,壟斷生育權,在動物中的任何被同類淘汰的事都是合理的。人不一樣,人要有法律的秩序,但是人也是生靈,必然有生靈的特性,成王敗寇這一點和動物一樣。人與動物的區別是人會使用工具、人靠勞動創造生存資源,這也造成了並不一定是最能打、最強壯的人會當上王,所以人王要保障地位,就需要人心。律法這時的意義就是王和臣民都能接受的秩序。比如劉邦入關中,約法三章,堅決執行,收盡人心,從而問鼎天下,就是這種道理。”

原隨雲文武雙全,當然知道這個典故,道:“殺人者死,傷人者刑,及盜抵罪。”

紅袖點頭道:“說起這個來,‘及盜抵罪’,楚大哥就要獲罪了。楚大哥從不殺人,他覺得他沒有權利殺人,他難道覺得自己就有權力偷盜呢?很多盜賊都喊‘劫富濟貧’,那麽真的做到了從不謀私嗎?是否所有富者就該被他‘劫’呢?我知道楚大哥的偷盜是不謀私的,但這也不過是慷他人之慨,仍然是破壞規則的強盜邏輯。他縱橫天下,偏偏易容、留香把偷盜之事宣揚,就有一種榜樣作用。如果天下人人都想靠偷盜成名,一定是最差的社會。一方面偷盜並不能讓社會財富總量增加,所以偷盜對人類社會是沒有貢獻的;另一方面是否每一個人面對財富時都能大公無私?只怕多是沽名釣譽、欺軟怕硬。可是百姓就要被這些‘劫富濟貧’的‘大俠’們害苦了。真要‘劫富濟貧’,偷偷劫不義之人的不義之財用作濟貧,不宣揚給本就浮躁的江湖立這種榜樣,會不會好得多?”

原隨雲心頭也暗驚,他幹的事何止偷盜呀。

原隨雲眼波流轉,說:“你從來就沒有學過楚留香的‘盜帥夜留香’嗎?”

紅袖斬釘截鐵地說:“沒有,我多是靠行醫賺錢。”

原隨雲也難免深受震動,這個江湖之中,哪一個武藝絕倫的人有底氣說這樣的話。像她這樣可以說是武功天下第一的人,還是楚留香的義妹,居然是靠醫道吃飯的。

紅袖挽著他的胳膊,溫柔地倚在他肩頭,說:“以後我們一起努力扶危救難、伸張正義,我們可以做得比楚大哥更好。做到楚大哥的好的那方面,真要劫富濟貧也只劫不義之財,救急不救窮,舍棄楚大哥的‘裝逼油膩’和‘沒完沒了的泡妞’。”

原隨雲伸手摟住她的肩,這時候他腦子一片空白。如果一個人間惡魔愛上了一個白衣天使會怎麽樣?他應該何去何從?

原隨雲終於緩和了自己的心情,決心絕對不能讓她知道那些事。

原隨雲牽起她的手,說:“帶你去瞧瞧你在淞江府的家。”

“我的家?”她一雙清目訝然地看著他,像盛著星光。

原隨雲微笑道:“你喜歡這兒的蒓羹鱸膾,我便為你在這裏制個別院,每年入秋,都可以來這兒過些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