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漿糊

沒過多久,重新醒來的顏承業又一次回到福壽堂,披頭散發,步履蹣跚,甚至都沒有顧得上穿鞋。他推開攙扶自己的仆從,撲倒在地上,一邊哭一邊用手捶地。

任誰看到他悲痛到如此地步,都要感嘆他孝心可嘉。

然後,他就知道厲鬼乃老太太所化……哭聲戛然而止。

“不是這樣的,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顏承業第一反應就是極力的否認。

可他又是了解他娘的,心裏並非真的認為沒有這個可能性。

顏知鳶在旁邊點評他的表現:“你這樣子,顯得底氣不足。”

顏承業:“……”

等大火撲滅,勉強能夠進入其中,三個人艱難的撿出一些碎骨。

對鬼來說屍骨一定是很重要的東西,不管是哪種鬼。

甚至有因為死的時候屍骨不全,而無法投胎的陰魂。

比如死因是火燒的鬼,一旦四肢、頭部被毀,就會淪落成鬼中最下等的燒死鬼。既沒什麽本事,還不能隨著死亡時間的變長而變強。身體像個無法儲存陰氣的漏鬥,魂魄會漸漸消散,沒有入陰曹地府的機會。

《問鬼神·第二卷 ·鬼》中有一則關於燒死鬼的故事,講述故事的就是燒死鬼本鬼——他是為向小小的顏知鳶炫耀就快能下地府投胎的樂事。

對於無法投胎的孤魂野鬼來說,地府已經成為最好的歸宿。

[燒死鬼說:家中失火,我在睡夢中被煙嗆暈無法逃走。火撲滅的時候,我兩只手的骨頭已經被燒成灰燼,變成鬼後靈魂殘缺不全,成為鬼中的廢鬼——燒死鬼。陰差不拘,無法投胎轉世。好在遇到的小鬼都很可憐我,也不吃我。

後來,我走了很多地方,魂魄已經漸漸到了要潰散的邊緣。這時候,我遇到一個死去很多年的老鬼。他告訴我一個辦法,能讓幾個殘缺的鬼合並,補全身體去投胎。

必須是有月亮的夜晚,請一位未婚女子準備熬煮漿糊的原料,先將幾個鬼的屍骨(量不用太多,一截指骨就可以)丟入涼水之中,嘴裏要念‘水入鍋,面入鍋,加熱熬成漿,糊糊黏陰身’。

漿糊熬好,鬼的身上也跟著塗滿漿糊,這就可以進行下一步‘合並’。

也不是所有殘缺不全的魂魄都可以隨便的合並,規則是——老不並少,男不並女。]

盡管已經過去很多年,顏知鳶還能清晰的記起燒死鬼得意的樣子。

再後來,他賺到路費就去了鬼門關,若是順利的話,現在已經投胎轉世重回人間。

漿糊的粘性足到能令幾個鬼合並在一起,肯定會在一定程度上限制每個鬼的行動的能力。換個思路想,不失為一個對付厲鬼的手段。

至於有沒有用,試一試就能知曉。

玄門自然也有以骨抓鬼的術法。

顏知鳶:“骨頭夠用,咱們可以分一分。”

靈清抓了抓頭發,真去分骨頭了。哪怕老太太的反應已經足夠快,大火卻無法毀掉所有的屍骨。要知道,鬼對屍骨是有感應的。

我燒我自己,老太太是個狠人。

撿來的骨頭正好分成兩大碗碎骨。

靈清要把骨頭放進招魂的陣法中,再借厲鬼對顏三爺的怨氣為引,就能做到要鬼幾更來,不可不聽召。還有,可以在屍骨上刻‘現身咒’,成功的話,鬼在普通人面前都無法隱身。

他很好奇顏知鳶會做些什麽。

在玄門中,問人道法是極不禮貌的行為。可知鳶道友用的不是法術,而是驅鬼小偏方?似乎也從不介意讓他們知曉,有問必答。

那應該可以問吧?

“道友準備拿屍骨怎麽辦?”

顏知鳶:“煮糊糊。”

靈清:你說笑的嗎???為什麽看起來一本正經的樣子。

兩人分的是親娘的遺骨,孝子顏承業一句阻止的話都沒有說,避到旁邊罕見的沉默著。難得沒有湊到淩霄身邊獻殷勤,甚至一度忽略掉淩霄的存在,完全陷入到自己的思緒之中。

太陽一有落山的征兆,寒風就開始肆虐,顏知鳶捧著裝骨頭的瓷碗回到三房小院,一邊讓楊氏幫忙準備好晚上要用的東西,一邊說起白天發生的事情。

說到老太太是厲鬼,顏三爺居然只有一點點的驚訝。

“若是老太太的話就一點都不奇怪了。”

顏三爺感嘆:“她本就是像惡鬼一樣的人。”

楊氏竟然對她說:“你生下來身子不好,我和你爹都懷疑過老太太在其中動了手腳。”

這麽多年以來,夫妻倆沒在顏知鳶面前說過老太太的不是,並不是說對顏府還有什麽期待,而是根本不願意提及顏家的任何一個人。

顏知鳶:“老太太為什麽這麽恨爹?”

楊氏厭惡地說:“她癡戀老太爺已經入了魔!一個瘋子的想法,自然難以猜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