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夜未央(第2/3頁)

一錘定音。

“不愧大——呸,不對。晚輩舒鳧,見過紫微仙君。”

舒鳧猛然回過神來,緊走幾步上前,向白發仙君行了個晚輩禮,語帶關切地詢問道:

“仙君,您還好嗎?我聽秘境中的白鯨說,您已閉關多年,不見外客。他們擔心您身體抱恙……”

鐘不愧搖頭道:“放心,還死不了。只不過是受了些舊傷……咳,不便見人罷了。”

他側過臉輕聲咳嗽,長眉深鎖,仿佛牽動暗傷,眼底流露出極力壓抑的痛苦之色。

“舊傷?”

謝芳年聞言神色微變,立刻走近鐘不愧身邊,“讓我看看。觀你修為境界,已是化神後期,天下還有誰能傷你?”

鐘不愧後退一步,不著痕跡地避開了他的手,眼中有自嘲的苦笑一閃而過。

“當世間,化神後期以上的修士,至少還有兩位。鳳君,你該明白我的意思。”

“那是數百年前的事情了。當年,我察覺鹓鶵一族倒行逆施,踏入歧途,便前去找淩山海理論……”

……

……

此時此刻,淩霄城。

“……?!!”

富麗堂皇的大殿中,天花板上忽然浮現出一道光圈,好像憑空開了道任意門一樣,一名身穿淺金色錦袍的少年從中跌落。

少年身姿輕盈,盡管措手不及,依然及時在半空中調整姿勢,身形一轉,像只山貓一樣穩穩落地。

在他清瘦單薄的肩頭,還蹲著一團煤球似的黑色博美,狗耳朵和尾巴都被氣流吹得向後飛起,口中哇哇亂叫: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阿月,我們是不是要死了?!”

“別怕,阿玄。我們……只是回家了而已。”

那少年正是淩奚月。

他同樣是今年仙會的參加者之一,一路行來順風順水,幾乎沒有經歷波折,也沒有像舒鳧一樣頻遭暗算。

得知淩川等人的所作所為之後,淩奚月哭笑不得,本打算和眾人一起前往海島,卻不料突然被一股大力拽離,眼前一片漆黑,身體不聽使喚,仿佛墜入一座巨大的漩渦之中。

待他睜開雙眼,人已在百裏之外,和博美一起回到了淩霄城。

這裏是他的故鄉,更是他的噩夢,他的囚籠。

空蕩蕩的大殿之上,有道威嚴的男聲回響:

【奚月,你回來了。】

“……父親?”

淩山海驕傲自矜,極少在人前現身,就連面對自己的兒子也不例外。

尤其是淩奚月,在他記憶中,父親與自己搭話的次數屈指可數,他也從未感受到所謂的“父子親緣”。

“父親,這是怎麽回事?”

一想到舒鳧還在秘境中,淩奚月顧不上深思,難掩急切地開口發問,“仙會尚未結束,您為何將我喚回?還有,淩川他們……”

【無事。】

淩山海淡淡道,【只不過突然覺得,你若死在其中,多少有幾分可惜罷了。旁的你不必多問,只管回去休息。】

“……‘死在其中’?父親,此話何意?”

淩奚月心頭一凜,哪裏做得到“不必多問”,問題一個接一個冒出,“請恕孩兒冒昧。關於紫微仙會,您是否知道些什麽……”

【不錯。】

淩山海倒也不瞞他,語聲平緩,輕描淡寫地給出了回答。

【紫微仙君,曾經是鸑鷟一族的先輩,其名為“鐘不愧”。數百年前,他對淩霄城行事作風不滿,曾經自陳身份,上門找我理論。】

“……”

淩奚月剛提到嗓子眼的心,此刻又重重墜落下去,沉甸甸地壓在胃裏,幾乎讓他有些想吐,“那……然後呢?”

【可笑至極。他說“鹓鶵有違初心”,我族初心如何,豈容一介外人評斷?】

淩山海輕哼一聲,語氣中帶著居高臨下、不可一世的傲慢,如果舒鳧在場,一定會親切地將他稱為“中華爹味直男”。

【我與他話不投機,遂放手一決,鏖戰三日三夜,蕩平西南荒山十一座,最終我險勝他半招,命中要害,令他身負重創。鐘不愧再強,終究敵不過年華衰老,英雄末路。】

【自此以後,他便一直在紫微秘境中靜養,極少外出見人。關於他的下場,我也是直到近日,方才從他人口中得知……】

“下場?”

淩奚月胸口一陣緊縮,仿佛有柄重槌在接連不斷地敲打心臟,“對了,父親。方才您說,紫微仙君‘曾經’是鐘不愧……”

淩山海肯定道:【直到兩百余年前,他都是鐘不愧。】

【鳳族被滅那一年,他正在閉關養傷,救援不及。後來,他為了給鳳族報仇,獨自帶傷前往魔域,正好遇上趙九歌——】

……

……

就在淩山海追憶舊事的同時,紫微仙君也向舒鳧她們講完了同一段故事,只是隱去自己的身份不提。

在場眾弟子大多年輕氣盛,聞言義憤填膺者有之,唏噓落淚者有之,無不為仙君一生的坎坷經歷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