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邊境至北, 寒關封道,城外有著大片的梧桐樹,聳然而立, 巍峨森嚴, 這裏是占城。

自大明朝開國以來, 占城一帶皆是簡毅侯封地。

周圍接管三城,重兵守衛, 重山千裏, 易守難攻。

一輛馬車從官道行來, 身後跟著數千的軍隊, 馬蹄震耳, 為首的男子玄衣裹身,冷眉劍鋒, 鋒芒畢露,讓人不寒而栗。

容悅掀起車簾,愣愣地望著他。

仿若又看見第一次遇到他的情景。

身後探出一腦袋,厲韻順著她的視線望去, 看見自己的親侄兒,彎眸笑道:“兄長曾說過,阿晟在馬背時,足以讓敵人聞風喪膽, 亦是風姿最盛的時候。”

容悅說不出反駁的話,因為她看得出來。

梧州□□逸,京城太繁榮, 卻也將他的鋒芒壓住。

他生於沙場,也將戰於沙場,那是屬於他的一片天底,也才能讓他暢意遨遊。

她久久不能回神,聲音有些低細,她喃喃道:

“……真好。”

他能回來,真好。

厲韻看著她,也笑:“他遇見你,才是福氣好。”

他們厲家不需要身份高貴的兒媳錦上添花。

最終陪在阿晟身邊的,只需要一心是他,全心信任他就好,這一點,沒人比容悅做得更好了。

她之所以對容悅一直和善,也不過是因為容悅一心一意愛慕阿晟罷了。

容悅微垂眸,松開一直緊攥著的手帕,這一路上,她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緊張。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

可能是因為越發接近他的家鄉了吧。

不知過了多久,厲韻高興地指向前方:“待過了那梧桐林,就能看見占城的大門了。”

梧桐林說大不大,幾乎是在厲韻話音落地時,就到了梧桐林前,一陣清香剛到鼻尖,就眼前一片大亮。

占城城墻上站著一排士兵,容悅遙遙望去,覺得有些眼熟。

因為他門身上穿的衣裳,她經常會看見。

那是厲家軍的隊伍。

也是侯爺的部下。

數千的隊伍烏壓壓地逼近,幾乎是剛到門前,就聽見一道激動響亮的吼聲:

“侯爺歸來!開城門!”

厚重的大門從裏面被數人緩慢打開,厲晟漸漸停下了馬,他望著高高的城門,久久沒有收回視線。

莊延有些興奮的聲音傳來:“侯爺,我們回來了!”

他眸子有些濕,未曾離家不知念,京城再好,也遠不如這裏。

祁星無聲地駕著馬到厲晟的身後,一如他的人,從不多話,卻一直陪在厲晟的身邊一樣。

城門後面是熟悉又陌生的一堆人,官服著身,不如京城人的精細,卻讓厲晟眼底有些灼熱。

半晌後,他才低低道:

“……嗯,回來了。”

足足六年多,他和莊延未曾回過占城。

忽然,他轉身朝後看去,馬車內有人掀起簾子朝他這邊看過來,他輕勾著唇。

至少這幾年不是一無所獲。

莊延終於平復好心情,察覺到他的視線,儒雅笑著:

“老侯爺定在府上等著侯爺帶夫人回去了。”

厲晟沒有回話,直接揮鞭駕馬,烏壓壓的隊伍朝城中而行。

他幾乎沒有耽誤什麽時間,就到了簡毅侯府,也是城主府。

數千厲家軍在進城時就已歸隊,莊延被厲晟特赦先行回家,一行人到了侯府時,只剩下了數百人。

厲晟遙遙就看見府門前站著的人,威嚴的面龐,寬厚的身子,待走近後,才發現他發髻上染了白,眼角多了皺紋,可那素來挺直的脊背卻絲毫沒有晚。

他翻身下馬,幾步跨上台階,實實在在地跪下:

“孩兒不孝,竟多年未歸。”

老侯爺厲垣眼底都有些紅,卻是冷哼了一聲:“還能知道自己無能,還算有點自知之明。”

厲晟嘴角一抽,翻著白眼站起來,多年未見,卻不曾有生疏:

“為了早日回來,你知道我廢了多大工夫嗎?”

厲垣心知不易,卻是嘴硬道:

“我們厲家在這占城多年,還是第一次有家主滯留在京城這麽多年。”

厲晟撇了撇嘴:“說得好像你沒在京城待過一樣。”

當年他娘親還在時,他都要以為京城才是厲府立足之地呢。

厲垣一噎,怒罵他:“兔崽子!”

他聲音洪亮,吵得厲晟眯起眼倒退兩步,心底卻是輕松不少,還能和他吵,看來身子並無礙。

厲垣還要說什麽,厲晟忙忙退了兩步,刺他兩句,是為了試探他身子情況。

如今已經知曉了,他可不想再聽念叨。

就如厲韻所說,在容悅之前,能稍稍管制厲晟的,也只有厲垣了。

恰在這時,容悅和厲韻下了馬車。

容悅早就聽到了厲垣的聲音,以為侯爺惹怒了他,急得就要下車,被厲韻拉住,直到兩人停下,才讓她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