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隔著一重歌舞, 兩人視線倏然對上。

容悅依舊是淺淺地笑著,學著厲晟之前的動作,遙遙對她一舉杯。

風鈴眸色一厲, 呼吸微頓, 她立在原地半晌, 才不緊不慢地服了服身子,算是還了她敬酒的禮數。

她彎下身子那一刻, 心下微沉。

不得不說, 她也許從一開始就小瞧了這位來自梧州的夫人。

也對, 能讓那人帶進京中, 甚至不顧其身份, 請旨賜婚的人,又怎麽可能是個簡單的?

風鈴再看了她一眼, 徑直轉身離開。

她等了那麽多年,絕不可能放棄。

至於她之後該如何做,總得等她見過厲晟再說。

而另一邊的容悅在看著她走出去的時候,就忍不住地挑了挑眉梢, 泄了一分涼意。

從侯爺狀似無意間透露出,剛剛那位男子是德親王府的庶長子後,她幾乎就猜出了他為何而來。

她想起剛剛侯爺臨走時說的話,不由得輕輕哼了一聲。

厲晟剛看見方昀生時, 幾乎沒想起他是誰,多虧了莊延不著痕跡地提醒,幾乎是下意識地想起了那日容悅從定國公府回來後, 問他的那些話。

他不著痕跡地沖容悅挑了下眉梢,隨意應付著,直到方昀生說請他出去,有事相談的時候,才不禁露出一抹異樣。

他眯了眯眼睛,頓了下,才輕輕頷首以示同意。

在出去的那一刻,他低聲含笑地和容悅說了一句:

“等侯爺回來,好好給你講講這場好戲。”

也因為這句話,容悅才沒有過於擔憂,不過時間久了,她也忍不住時不時朝外看去。

她癟了癟嘴,看戲就看戲,用得著自己上演嗎?

玖思站在她身後,望著大殿門口,有些擔憂地壓低聲音說:“夫人,您不出去看看嗎?”

容悅也朝外瞥了眼,輕哼一聲:

“你家侯爺為了看戲,自己都不惜親自上演了,我去做什麽!”

對於容悅言不由衷的話,玖思悶笑了下,才忙說:

“侯爺對夫人的心意,奴婢們都是看在眼裏的,說不定侯爺現在就在等夫人去尋他呢!”

玖思湊到她耳邊,壓低聲說:

“再說了,再好的戲,一個人看也是無聊,是不是?

容悅斜睨了她一眼,似是勉為其難一般,扶著她的手站起來,避開眾人朝外走去。

與此同時,厲晟帶著莊延,和方昀生到了禦花園旁的涼亭中。

恰逢午時,暖陽肆意,不過禦花園裏並不如何熱鬧,反而因著除夕而有些冷清,不過這正好合了方昀生的心意。

厲晟慢條斯理地站在涼亭下,一手搭在護欄上,身子微斜地靠在柱子上,慵懶散漫中帶著些不正經,他輕微地撩了下眼皮子,聲音不鹹不淡地:

“說吧,叫本侯來是有何事?”

話雖是對著方昀生說的,可他的視線卻是掃向四周,站在涼亭台階上的莊延不動聲色地朝他搖了搖頭,示意附近並無旁人。

因為他好說話的態度,方昀生此時不若剛去尋他時那麽緊張,對待會的事多了幾分把握。

不過也因此,他有些可惜,今年新皇將除夕宴放在午時,若是以往那般在夜間,也少得引人注意。

方昀生聽見他的話,謹慎地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說道:

“回侯爺的話,想和侯爺說話的是另有其人。”

而此時,莊延也朝某個方向擡了擡頭,示意厲晟從那邊有人過來了。

厲晟漫不經心地應著,心中卻是在想著另一件事。

誠如玖思所猜測那般。

他的確有些心思,希望容悅會來尋他。

方昀生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對他突然敷衍的態度有些不解,卻也沒有多想,他朝後看去,見到了風鈴的身影,松了一口氣,朝厲晟拱了拱手,就退出了涼亭。

在他路過莊延時,莊延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心底對他起了一絲不知是佩服還是憐憫的情緒,居然要撬夫人的墻角?

莊延不由得想起梧州容府,連夫人母族都不得好下場,更何況旁人?

風鈴走近後,莊延裝作無意地瞥了一眼,一怔後,不著痕跡地皺眉。

第一眼看見風鈴時,他好似是看見了夫人一樣,同樣的淺笑溫柔。

可又有些不同。

他第一次看見夫人,是她被羅氏二人逼著在涼亭裏唱曲,沒由來地,就令人憐惜。

後來查清夫人的過往,他才知道,因為從小的經歷,夫人擁有的東西太少,所以才會對事物溫柔相待。

以溫柔換得善意,帶著些小心翼翼和真誠,這樣的人,沒人會去討厭。

可是走近的風鈴郡主,明明和夫人一樣,嘴角掛著溫柔的笑意,卻遮不住那一絲傲氣。

這是自幼身份帶來的,習以為常,融入骨中,如何也遮掩不住。

莊延垂下眸子,他說不清兩人誰優誰劣,可他卻知道,侯爺喜歡的,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