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前廳是專門用來接客的地方, 裏面擺著的黃梨木椅,還是羅府曾用的,並未被替換。

容悅進來, 瞥見容祜手邊的茶杯裏還是滿滿的茶水, 不著痕跡地挑了挑眉梢。

她與厲晟相處久了, 不知不覺中,有些小動作就和他極其相像。

容祜也看見了她, 他眉頭一皺, 望向她的眸色微閃爍, 昨日白姨娘同他說的話, 他聽進了心底, 也信了大半。

他的女兒,他自然知道, 沒有那麽大的本事,唯獨那張臉格外出眾。

卻不知,他這般想著時,卻忘記了過了十余年, 他幾乎並未關心過容悅,又何來的了解。

院子裏有厲家軍的人,也站著許多奴仆,玖思小心翼翼地扶著容悅跨過台階。

容悅朝容祜淡淡地點點頭:“父親。”

不親近, 還帶著些疏離和陌生。

容祜的臉色當場變了幾番,心底有些不悅,可他還是記著今日來的目的, 終究他甩了袖子,不冷不淡地嗯了一聲。

容悅沒去看他的反應,她被玖思扶著坐上了正位,剛坐下,就立刻有丫鬟送上了熱茶,態度恭敬。

容悅端起茶水,抿了一口,一手隨意搭在案桌上,玉白的指尖抵著杯壁,才不緊不慢地看向容祜:

“女兒也好久未見父親了,今日父親找女兒是何事?”

她唇角抿著淺淺的笑,看著溫柔近人,卻含著些許冷淡,不加絲毫掩飾。

容祜在官場混跡多年,自然能察覺到,尤其是她前半句話,幾乎在提醒他,這一年多來他可從未關心過她。

容祜頓時有些尷尬,原先想要說的話,有些說不出口,心底不由得埋怨,她太過不給他這個作父親的面子。

不過到底他面上還是端得住,穩穩地坐在椅子上,仿若絲毫沒有察覺她話中的意思,眼底多了分似真似假的擔憂:

“之前你在羅府過得好,為父自然不會過多打攪你,如今羅府已經伏法,你姨娘擔心你,特意讓為父來看看你,也讓為父轉告你,容府永遠是你的家。”

既然這大女兒討得了簡毅侯的歡心,他自然是想要讓她提拔一下樺哥兒,此時點出白姨娘,也是希望容悅能記得白姨娘的好,之後的話才好開口。

他心中想法甚好,卻完全沒有注意到,在他話音落地時,容悅眸子中的神色頓時冷了下來。

容悅扯了扯嘴角,有些說不出的膩歪,她笑了下:“父親多慮了,當盡聖明,特封了女兒為二品夫人,就連這座宅子也一並賞給了女兒,給女兒留了一處容身之所,女兒既已出嫁,自然不會再多叨擾容府。”

容祜含糊地應下,他當然不希望她回府,說出的話不過是客套,畢竟她既然成了簡毅侯的人,簡毅侯怎麽可能會放她回府。

容祜心底算清楚了這點,才會說出剛剛那番話。

不過,容悅的一番話,依舊讓他心底有些不是滋味,他辛辛苦苦奮鬥了半輩子,才得了五品官,而他這女兒,卻一躍而上,被封了二品夫人。

按照律例,他還需向她行禮才是。

話過三回,容悅漸漸地就不再開口了,她斂著眼瞼,慢悠悠地喝著茶水,絲毫不著急。

可容祜卻擔心簡毅侯回來,他三番四次地張了張口,一臉為難,顯然是想要說什麽,卻又不好直接開口的模樣。

容悅只當作沒看見,難不成他有求於她,還要她親自開口詢問不成?

容祜等了半日,也不見她問他,有些尷尬,心底忍不住地想著,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終究還是兒子可靠,他皺了皺眉,眼底閃過一絲不喜。

容悅一瞥見他的神色,險些被氣笑了。

當下,她也不再客氣,朝一旁的玖思使了眼色,容祜剛想好要開口,就聽見容悅身邊站著的丫鬟說:

“呀!夫人,都已經這個時候了,廚房應該將晚膳送到院子了。”

容祜神色一僵,剛要說的話卡在了喉嚨裏。

容悅似是剛反應過來,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有些不好意思:“瞧我這記性,好久不見父親,女兒竟一時忘了時間。”

“之前大夫說,我以前傷了身子,需好好進補休養,”她有些抱歉地看向容祜,口中卻是毫不客氣地直接下了逐客令:“時間也不早了,白姨娘一定還在等父親回去用膳,我就不留父親了。”

她被玖思扶著款款站起來,主人家站了起來,容祜自然不好再繼續坐著,即使這是他的女兒。

只是今日原本要說的話,一字未說,他心底憋得慌。

可婷婷站在那裏的容悅,卻笑得大方溫柔,朝一旁的玖思細心吩咐著:

“玖思,送送父親。”

玖思幹脆地應了聲,笑盈盈地走過去,站在門口,對著容祜作了一個“請”的手勢,禮數十足。

這下子,不管容祜心底如何想,都不得不順著她們的話朝外面走去,只是心底終究憋著氣,他一句話也沒說,甩著袖子就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