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空曠的房間裏似在刹那間變得逼仄, 連呼吸都變得有些艱難,女子被人摟在懷裏,只露出稍許青絲, 白凈臉頰透著些嫣紅, 纖細的手指搭在男人肩上。

沒人知道容悅此時心裏的感受, 生母早逝後,她所有的一切都由姨娘做主, 連外祖母家都甚少接觸, 後來一頂轎子進了羅府, 更是事事身不由己, 每行一步都要謹慎小心, 唯恐墜下深淵。

對於她來說,沒什麽比安穩活著更重要。

若不是羅玉畟逼人太甚, 她甚至可以裝作耳聾眼瞎,對羅府中的一切視而不見,可是事實不會如她所願。

她被他摟在懷中,身子僵硬地一動不動, 可她心底卻抑制不住地慌亂不安,她害怕,她不過從一個深淵掉進另一個深淵。

厲晟將她那分無措看在眼底,眉頭深鎖, 心下生了幾分憐惜,在她下顎處的手似輕撫了撫她臉頰,低嘆了口氣:

“別怕。”

厲晟薄唇抿成一條直線, 想安慰她,卻又不知如何開口,二十多年未曾動心,頭一遭卻栽在旁人之婦身上,連他自己都覺得荒唐,又怎麽去安慰她。

他擰著眉頭,有些煩躁。

不想看她如此神情,單是她蹙起眉尖,他便心生了悶意。

可是多年來匱乏的與女子相處的經驗,讓他根本不知該怎麽辦。

他又重復了一遍:“別怕。”

略微生硬,卻是已經竭盡帶著溫柔,厲晟想,自打他出生起,便沒有這般好聲好氣地同人說過話。

單單憑借十萬厲家軍,就足夠所有人敬著他,懼著他,便是皇室中人,待他也要有三分小心。

他第一次對一個人,像是捧著瓷器般,小心翼翼,唯恐會一碰就碎,偏生還不曾有絲毫不耐煩。

容悅看著他無奈又小心的模樣,只覺得呼吸都輕了些,被人小心翼翼地對待著,即使只是片刻,也會讓人眷戀不已。

她忽然生了幾分沖動,既然他都不在乎她已是人婦,她又何必庸人自擾,自貶其身?

容悅的眼睫輕顫了顫,想法轉變幾乎是在瞬間,她並未露出異樣,只是斂下了眼瞼,兩人之間距離太近,近得似乎他說話時溫熱的氣息拂過她臉頰,她無力地推了推他,細聲輕顫地懇求著:

“侯爺,你起來些。”

香軟的身子在懷,似填滿空缺般,厲晟少有地感覺到滿足,他並不想起來,可是懷裏的女子擡眸祈求般地看向他,厲晟眸色微沉,緩緩松開手,站直了身子。

桌子上的茶水已經不見熱氣,容悅背對著桌子,雙手緊緊絞著手帕,素來挺直的脊背微彎,她輕抿著唇,仰著白凈的臉蛋看向他,眼尾處因著方才的事而泛著紅暈,又羞又怕,一分媚意似刻在骨子裏,她往日遮掩著,此時卻全露在男人面前。

厲晟袖子裏的手輕撚,眼底不著痕跡地閃過一絲無奈。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三年前,聖上三子靖王請旨為其和齊侯府嫡女賜婚,聖旨剛下,卻連心上人的面都不敢見上一面,連夜請了旨,遠離京城趕赴邊關,三年未歸。

只因當初齊侯府嫡女與五皇子關系極近,靖王怕見到那人有一絲不願難過的神色。

厲晟初聞這件事時,還覺得好笑。

可此時,厲晟看著眼前的女子,心下也生了百般滋味,突然就理解了當初靖王的心思。

厲晟站在她面前,兩人離得極近,他能猜到她心中所想,也知道她的顧慮,可他不曾在她眼底看見一絲厭惡和不喜,既然如此,其他原因對於他來說,便不足掛齒了。

厲晟沒有一刻像此時這般慶幸,他生於世家,手握重權,旁人不敢為之事,他皆可為。

他忽然眯了眯眼睛,朝她伸出手:“來。”

容悅看著面前伸過來的手,頓了半晌,才遲疑地擡起手放在上面,感覺手被他握住,下一刻就被他拉起來,余光看見男人似愉悅地挑起眉梢,她突然就泄了氣,帶著幾分無奈。

窗戶被男人打開,外面的喧鬧聲傳進來,容悅才漸漸放松了些。

厲晟將她的轉變看在眼底,微鎖的眉頭漸松,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手指敲點在窗欄上,側身朝容悅招招手。

容悅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卻是沒有抗拒地輕步走過去,她朝外面看去,眸子閃過驚訝,倏然擡眸去看厲晟,有些啞然:“侯爺,這……”

從這裏望出去,正好能看見平輿街的全貌,讓容悅感到驚訝的是,她居然在裏面看見了羅玉畟,一貫從容優雅的羅玉畟此時多了幾分狼狽和氣急敗壞,身後跟著幾名小廝,來來回回穿插在難民間。

怎麽會?

羅玉畟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他這個時候不應該在羅府或者周方琦那裏嗎?

她神色毫無遮掩,厲晟掃了她一眼,就能猜到她的想法,他淡淡垂下眼瞼,輕扯了下嘴角,羅氏在梧州城的確是根深蒂固,容悅面對羅氏時毫無招架之力,可不代表他拿羅氏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