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回歸

桂月時季, 熱浪撲天。

北疆大地炙熱如火爐。

沒了裏應外合的奸細, 連勝了幾次戰役的軍隊, 士氣大漲。

在突如其來的轟轟雷聲中, 北疆邊界的戰役進行得如火如荼。

低壓黑沉的天,豆大雨點簌簌而下。

雨粒越下越大,漸漸在交戰兩軍中形成層層水霧。

北疆軍殺得雙目赤紅,突厥早已壓不住,借著天降大雨的機會,一路撤退。

雨水混著血水從戰士們的額頭滑落,眼看著突厥王在突厥眾大將的掩護下, 帶著眾突厥兵往北移,心中皆是怒與怨憤。

怨憤老天不開眼,下了這場不合時宜的雨,阻礙了他們進攻的方向,阻礙了這場最可能成為最後一戰的戰役得勝。

滂沱大雨,退易而進攻難。

雨霧蒙蒙,突厥邊打邊撤的身影模糊不清,雷聲轟鳴, 掩蓋了北疆進攻指揮的沉沉鼓聲。

忽地一匹棕鬢戰馬從北疆軍眼前掠過, 在雨霧中疾馳,赤血戰袍颯颯飛揚, 紅纓長矛劈開層層雨霧,馬鳴處,刀起血濺, 滾滾人頭落入鐵蹄之下。

戰鼓鳴,戰旗揚。

雷聲雨聲皆拋耳後,北疆兵緊隨那抹血紅戰袍,越戰越勇,越殺越猛,滿腔熱血,灼熱赤紅大地。

邊打邊退的突厥兵如潰穴螞蟻,面對緊追不放的北疆軍,只能倉皇逃竄。

“可汗!”突厥大將慌張尋找突厥王身影,北疆軍氣勢洶洶,他們抵擋不住多時。

滂沱雨霧裏,突厥大將將一北疆兵刺下馬,掃到可汗時,突厥王正滿目猙獰地架著長刀抵住一把紅纓長矛。

“可汗!”突厥大將揮舞長刀,夾馬馳騁過去,“耶律來助你!”

回應突厥大將的,是一道噴濺在臉的熱血。

突厥王的頭顱滾落在鐵蹄之下。

“啊!”耶律大將赤紅了眼,揮起長刀劈向高頭駿馬上的人。

驟雨如注,冷兵器交抗的聲響,一觸即分。

耶律大將撤回長刀時,震得虎口一疼,雨霧迷眼,看不清敵對人的臉,他呵斥一聲,揮刀攻上。

風蕭馬鳴。

長刀震落在馬蹄下,緊隨著脖子一涼,耶律瞪大虎目,摔下馬背。

虎目裏,倒映著一張俊美無鑄,卻如惡鬼般狠戾陰鷙的面孔。

鬼哭。

耶律大將臨死前腦海閃過二字。

突厥王亡矣,突厥旗倒兵散,瞬間潰不成軍。

北疆兵一路直追,追擊至北疆百裏開外。

陣雨停歇,碧空萬裏。

至此,突厥失王損將,徹底被趕出北疆,往後百年,再無蓄力與殷朝相之抗衡。

北疆上下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

軍營裏,士兵歡欣鼓舞,飲酒吃肉,圍著篝火,慶勝一波又一波。

帳營裏,火光燃燃,照亮座上眾將喝酒喧嘩的通紅面孔。

殷烈沉著眼抿酒,手指磨搓著桌底下的錦囊,火光跳竄在他深邃晦暗的眸子裏。

顧將軍烈酒一杯一杯入肚,酒勁上頭,眼先濕了一片。

景王正坐在顧將軍旁在啃羊腿,冷不防被拉了一下。

重如牛的顧將軍半壓在他背上,涕泗橫流,掏出個紅手巾,邊晃蕩著邊哭喊,“嗚嗚,我家綿綿最乖了,她就小小一只,追在我後面跑,邊跑邊叫哥哥……嗚嗚綿綿最喜歡白兔饅頭了,裏面還要加糖芯的……嗚嗚綿綿手就小小的,每次拿不到東西,都是我給她拿的……我們一起被大哥罰,她還乖乖地掰一半糕點給我,雖然是我這做兄長的在替她抄經書不對,嗚嗚嗚……我還是好想綿綿……”

“綿綿那時那麽小……胖乎乎的,又乖又……”

“……”景王有一瞬間不敢擡頭看自家兄長的臉。

將顧將軍的頭掰一邊去,景王挪遠點,特別想裝作不認識這個大塊頭。

“嗚嗚……綿綿……”顧將軍抹了把臉,抱住景王哭喊震地。

景王幹笑地看著皇上陰惻惻的臉,“嘿!老毛病了!顧將軍這老毛病……可與臣無關啊……”

殷烈冷眼挑眉。

“嘿嘿……醉了醉了,臣馬上就拖他去睡……”

景王撐不住自家兄長過於不爽的眼神,放下羊腿,利索地拿過顧將軍手裏的小紅巾,迅速堵住他叨叨不停的嘴,趕緊半扛著人回他帳篷裏休息。

慶祝宴持續到後半夜。

景王被顧將軍連累得一晚沒睡好。

這會看他從皇上帳營裏商討事出來,一臉迷茫地摸後腦勺的樣子,忍不住湊上前去討昨晚被連累的債。

顧將軍:“皇上今天看我的好可怕啊,我昨晚醉了失態了嗎?應該沒有吧,我旁邊不是你嗎?”

景王冷笑,“當然是我,可是我辛辛苦苦給你扛回去的!要不你昨晚準能當場被皇上眼神射殺死!”

顧將軍摸摸後腦勺:“我……昨晚不就多貪杯了一點,有這麽可怕嗎?”

景王:“不可怕。你都將人貴妃娘娘掛在嘴邊嘮叨一晚,就沒差把她娘胎事也抖落抖落了,能不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