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骨雞(第2/3頁)

她又站起身,剛要請罪,周帝卻饒有興味道:“這是你們養的?”

裴原道:“是。”

“挺健壯的,又機靈,蠻好。”周帝沒生氣,倒是慶幸這只闖進來的小狗,讓屋裏氣氛緩和下來。他有意要給裴原些面子,招手將門口的姜堰喚進來,吩咐道,“朕前兩天是不是剛得了幾塊黃玉,玉匣子不甚摔在地上,將玉磕壞了一角,怪可惜的。你找工匠修補一下,賞給這只狗吧。”

寶寧哭笑不得,只能替阿黃道謝。周帝讓姜堰把阿黃帶下去,笑著沖裴原道:“養條狗挺好的,狗兒忠心。”

寶寧的笑又落下去,她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總覺得周帝意有所指。

裴原道:“若陛下喜歡,以後尋到好的狗,獻給陛下。”

周帝笑笑,沒回答。他頓一瞬,忽而問道:“原兒,朕是不是,不是一個好父親?”

裴原道:“陛下很好,是兒子們的表率。”

“不用和我說這些客套的話。”周帝嘆氣道,“其實我都知道,平日裏待你們不夠疼愛,總是督促責問,很少關懷。但皇室中人,肩上擔子沉重,和普通百姓家相比,有太多的不得已。朕有的時候,也會害怕,怕朕的身邊,有一天,一個人都剩不下了。”

他繼續往下說:“朕看書,看司馬公的書,正講到了武帝,朕覺得很可惜。武帝一世戎馬,那樣輝煌,但晚景蒼涼,只剩下悔恨。只因為一個太監的讒言,造就了巫蠱案,衛皇後死了,太子劉據死了,那麽多人都死了。”

周帝問,“你說,武帝是不是很可惜?”

沒人回答他,他也不需要回答,聲音穩健道:“所以有些事,難得糊塗。今天的行刺案,朕不會繼續查下去了,朕不想做晚年的劉徹,寧可放過,不願錯殺。等霄兒的傷好了,朕會送他去南疆幾年,也是磨煉。原兒,你便回到朝堂上來吧,不要去北疆了,朕年紀大了,很需要你。”

裴原輕笑了下。他大概知道周帝的意思了,周帝是要他和裴霄公平。去年他犯了罪,周帝饒恕了他,今年裴霄犯了罪,也要饒他一次。都是兒子,他也心疼,他願意做個寬容的父親,給他們改錯的機會。

裴原覺得諷刺,但還是要道謝:“謝過陛下。”

周帝溫聲道:“菜涼了,吃菜吧。”

……

又過一刻鐘,這餐看起來“其樂融融”的晚膳終於用畢。告退後走出院子,寶寧長長舒了一口氣,拉著裴原的胳膊小聲抱怨道:“太嚴肅了,我沒有吃飽,明明是在自己的家中,但是一點都不像是家的感覺。”

“我這麽多年都是這麽過來了,以前最喜歡在軍營裏帶著,最怕回京會宮。和他一個桌子吃飯,沒吃飽過。”裴原牽著寶寧往自己的院子走,笑道,“你還挺有出息的,都不懼場,聖上不是還誇你了,說你很有風儀。”

寶寧驕傲地挺起胸脯:“那是自然的。”

裴原拉著她:“快走兩步,趁著天沒黑,回家燉雞湯喝。喝完了早早沐浴,睡覺。”

寶寧道:“你還沒喝藥呢。”

“那就更得快點了。”裴原低頭看她,“剛才出門的時候,碰見劉嬤嬤,你沒看見她袋子裏提著的東西嗎?”

寶寧問:“提了什麽好東西?”

裴原道:“爪子露在外面了,是只雞,還活的,腿挺長,應該很肥。”

“那快點走。”這次換寶寧著急了,“回家殺了它!”

……

他們急匆匆地挽手路過一處偏僻的房屋,沒注意到窗口站著的男人。

裴霄遠遠看著他們,風吹過來,他覺得喉頭發癢,拳頭抵著下唇,輕咳兩聲。

常喜擔憂地在他身邊:“殿下,躺著睡會吧,歇好了,傷好得快。”

“本宮哪裏還睡得著。”

寶寧他們已經走遠,拐了個彎,背影都看不見了。裴霄淡漠地收回視線,看向自己手心裏咳出來的血跡。

他問:“公孫徐的蹤跡找到了嗎?”

常喜搖頭:“公孫徐的輕功很好,來無影去無蹤,性子又灑脫,不拘泥於一處河山,根本找不到他。”

裴霄沉默一會,又道:“看好了圓子,別再讓太子妃接近她,近三個月,不要讓她踏出院子一步。”

常喜應下。

外頭走進來了小廝打扮的男人,常喜認出來,是他們的屬下付泉。裴霄揚了揚下額,常喜趕緊去開門將他迎進來,緊張問:“怎麽了,出了什麽事?”

付泉小聲問:“殿下以前收容過一個叫趙前的人,安|插在四皇子身邊?”

常喜眉梢跳跳:“是,但後來忽然失蹤了,不知去了哪裏。”

“被賣去青樓了!”付泉道,“前天晚上初接了客,據他說一起來了五六個壯漢,給折騰得不行……那兒,”付泉瞄了瞄常喜身下位置,“說那兒讓一個不知輕重的恩客給掰斷了,嘶——龜公嫌棄他半死不活,給他送去醫館,他才有機會偷跑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