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我就是恨才要幫你。”

PART62

這世上有太多你永遠都不會知道的事,我的建議是不要刨根究底,得過且過,畢竟不是所有人的大腦都適合探索未知。

——《孤獨星人》專欄

路言之推開病房門,捧著一束馬蹄蓮走進來。幹凈整潔的病房裏一絲暖意都沒有,程佩玉躺在病床上一言不發,只是靜靜地看著天花板。

那麽一瞬間,路言之非常難過。無論程佩玉有多少錯,可她畢竟是養大他的母親,沒有什麽比養育之恩更讓人感到無以為報的了。

“好些了嗎?”他輕聲問。

程佩玉沒有說話,只是把頭扭向一邊,不去看他,目光裏只有悲痛和失望。

路言之再次感受到讓他無法呼吸的壓抑,那重量安靜無聲地一點點壓在他身上。他想,如果他不是一個孤兒,是否對於父母的養育和給予都可以心安理得,不會如同一個乞丐般對於施舍有著莫大的愧疚與感激。

“我……”他聽見自己開口,“會參加完這次的比賽,但這是最後一次。”

程佩玉的目光動了一下,路言之把手裏的花插進花瓶,走出了病房。

走廊上,路任從醫生辦公室走出來。路言之迎了上去:“醫生怎麽說?”

“她的情況我們都知道,不適合受刺激的。”路任嘆了口氣,“醫生已經給她加大了藥量,這幾天我們需要24小時看住她。”

“我已經告訴她我會繼續參賽了,她應該會好點。”路言之低頭說道。

“總是委屈你。”路任上前拍了拍兒子的肩膀。

路言之突然擡頭看向父親:“你為什麽一定要和她結婚?”

這個問題路言之想問很久了,但這麽多年他從沒有問過。路任和程佩玉的婚姻像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禁錮和折磨,路言之生活在這樣的家庭裏,從沒感受過和睦與溫暖。

路任的眸色沉了下去,像沒有星月的夜晚一樣死寂黑沉。這個問題的答案好像也是發生在醫院裏的,他還能記得深夜病房走廊的白色燈光透著幽藍的寒意,他站在重症監護室的門口,隔著玻璃一動不動地守著躺在病床上的蘇衡。程佩玉清脆的腳步聲在走廊上疊出一聲聲的回響,最後在路任身邊停下。

“她不可能和正常人一樣壽終正寢了,錢只能讓她延續生命而已,多則一年,少則幾個月。你何必為了她犧牲那麽多,變賣家產還要負債累累?”她看著蒼白憔悴的蘇衡,臉上揚起勝利的微笑。這個世界多公平,她詛咒的人終於得到了這樣的下場,這就是奪走她東西的報應。

“我不能失去她。”路任的目光沒有從蘇衡身上移開一分。這次搶救後他已經沒有一分錢了,連女兒陸星瑜都開始賣畫籌錢。

因為他當年撕毀了和程佩玉的婚約,導致程佩玉

郁郁寡歡,患上了嚴重的抑郁症。程家憤怒不已,與路家斷絕了往來,並在生意場上對路家多番打壓,最終路家被逼破產。好在路任自己獨立,大學畢業後就開始創業,雖然WAY只是一個小眾品牌,但也足以讓他們一家過上富足的日子。

蘇衡的一場病來得突然又洶湧,路任沒有任何猶豫,傾盡全力為她救治。病來如山倒,幾年間高昂的費用將家裏能用的錢都用完了,就連路任的父母都將養老金匯給了兒子,可也只是杯水車薪。正如程佩玉說的一樣,蘇衡的病根本是治不好的,所有治療都只是為了延續她的生命。這是一個無底洞,投多少進去都不會濺起水花。從某種意義上說,治療是無意義的,可對路任來說,蘇衡能多活一年,多活一個月,甚至多活一天,都是有意義的。

在國內聽到消息的程佩玉特意趕來米蘭,她的初衷或許是為了來看笑話,看一看拋棄她的男人和奪走她幸福的女人如今有多麽悲慘。她希望路任向她懺悔,渴望看到他在深淵裏痛苦掙紮。可路任堅強而執著地守著蘇衡,他既不後悔選擇了蘇衡,也沒有因為常年照顧病人而想要放棄。

那一刻程佩玉看到路任眼中堅定的愛意,她是那麽的恨,那麽的妒忌,那麽的想要親手將他們送進地獄。

“我可以幫你。”她對路任說,“我來支付她所有的治療費,只要是對她有用的藥物、手術、療養,你都可以用,我將無上限地提供所有費用。”

路任震驚地看向程佩玉,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你……不恨我們了?”

“我恨。”程佩玉笑著說,“我就是恨才要幫你。”

路任微微蹙眉,神色不解。

“因為我幫你是有條件的。”程佩玉的目光再度看向蘇衡,昏睡中的蘇衡永遠不會知道,她將親手將自己心愛的男人送進地獄,“她離世以後你要娶我,孩子也必須認我做母親,對外你要宣布我們一直在國外生活,從此以後你不能和任何人提起她的名字,這個世界都不會有她存在過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