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哪個設計師會瞎了眼離開他!

PART33

我常聽人說,有什麽當面說,只要不是背後中傷,他們都可以接受。於是一直我秉承這個原則,結果他們和偷偷背後中傷的人組團一起恨我,這就讓我很不能理解了。

——《孤獨星人》專欄

與故人相逢,會讓人想起很多以前的事。如果不是江顏,陸星成並沒有那麽想見故人,不過所幸他也沒有什麽故人了。

江顏讓他想起很多零碎的不願意去整理安放的記憶,他承認這些記憶裏有快樂的,也有難忘的。可是一件事只要貼上了悲劇的標簽,無論拿多少歡笑去填充,都只會讓悲傷顯得更悲傷。

江顏比陸星成大一歲,但因為跳級的緣故,他比江顏早一年從聖馬丁畢業。他畢業回國的時候,江顏說:“我畢業的時候你得來陪我喝酒慶祝。”陸星成答應了。只是那年夏天,陸星成和過去做了告別。那年倫敦的冬天非常冷,江顏等了很久,也沒有等到那個來喝酒的人。

陸星成真的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他可以十年不和任何人聯系,也可以十年獨自生活。江顏在很多地方都聽到過他的名字,可他已經不再是一名設計師了。

對她來說,不是設計師的陸星成,哪怕他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也只是一個沒有靈魂的人,而她只和有靈魂的人做朋友。

人生在世,做自己熱愛的事,就有靈魂;而勉強自己的內心,靈魂也不會依附於肉體。

WAY是這座城市最恢宏的時尚帝國,路言之目睹了帝國從無到有的建立。二十多年前路任從意大利回國,遠沒有今時今日的聲名大噪,除了WAY這個品牌,一無所有。那時候母親對路言之說,他必須也成為一名設計師。

子承父業,仿佛是社會上的一條默認法則;血脈相承,似乎也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

所以路言之必須做一個設計師,無論他熱愛與否,無論他是否熱愛其他。

一開始路言之是想做好一名設計師的,他也確實那麽做了。從小學習藝術設計,跟著路任打版制衣,隨著WAY一點點崛起,路言之接觸到的世界越來越高,越來越廣。當帝國崛起的時候,路言之得到了比這世上任何人都多的資源。他是路任的兒子,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

只有路言之自己心裏明白,他不愛設計啊,他愛的是經緯之間編織的世界。“言格”是成功的,試問一個人從小由最好的老師教他藝術設計,生活在時尚最中心,他交往的都是圈內的大師,他目光所及都是最頂級的設計,他耳朵聽到的都是最犀利的點評,他不可能會失敗啊。

但不是內心所愛,終究不會長久。當所有被強行壓榨出的靈感都消磨殆盡,內心就像一片貧瘠的土地,再也滋養不出任

何。

路言之站在天台上,看著高樓林立,只覺得難以呼吸。

那個瞬間,童小悠覺得路言之也並非很遙遠。那些美好又虛幻的距離感,是一副本不屬於他的外殼,他是否會將它就此脫下,又或許僅僅是片刻的放松?

“我已經沒有任何靈感了。”他對童小悠說,溫潤如水的笑容在此刻有一種悲哀與宿命的味道。

童小悠瞠目結舌,一個設計師親口承認自己沒有靈感,就像一頭猛獸露出自己最柔軟的部位。他一定很累了,承受著常人難以承受的折磨。

“我不怕告訴你。”

從他澄澈的目光裏,童小悠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影子,她是一個值得他信任的人啊。

“全梭織系列也好,葉芒的禮服設計也好,我都做不出來。”他嘆息了一聲,“很抱歉,一直讓你為我做設計。”

“我們不是搭档嗎?”童小悠脫口而出,“你織布,我設計啊!”她不知道除此之外還有什麽話可以安慰這顆絕望的心。

路言之搖搖頭:“不會有全梭織系列了,不會有了。”

一切的一切都是源於母親的夢,這場夢裏,路言之只是一個扮演者。

陸星成回家時已是微醺,代駕司機將他送進電梯,按下了樓層。

電梯緩緩上升,陸星成捏了捏眉頭,已經很久沒有喝過酒了,上次喝酒還是和五個零一起呢。說起來也荒唐,周年慶那天明明很開心,得了大獎,氣到了穆揚,可還是因為路言之的一句話而心頭憋悶。他說:“我父親也這麽說。”呵呵,他有父親啊,有父親為他撐腰,為他出氣。

就連童小悠都有父親,有父親為她遮風避雨,為她煮飯炒菜。

只有他陸星成沒有啊。

他是生活在孤獨星球上的孤獨星人,因為無人陪伴。

電梯門開,他走向自己的公寓。那是一套兩百平的大平層,寬敞又舒適,坐落在C市最昂貴的地段,可以俯瞰整個城市的燈火通明,可是啊,他一個人住。就連奧林匹克都沒陪過他一整夜,因為大半夜他就被花盆砸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