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沒有人會原諒他,包括他自己。

PART27

“我愛的人一哭,天氣預報就會告訴我全世界都下大雨。”寫這句話的作者一定有中二病,因為我愛的人消失的那天,晴空萬裏,我在雲下看花,卻不知道那一秒她已經輕聲對我說了再見。

——《孤獨星人》專欄

每周三的晚上是《下一站,runway》的錄制時間,今天錄制時穆揚的狀態很不好,頻頻出錯,他回到家時已經是深夜。

一直等他的溫惜已經在床上睡著了,她看起來剛走完一場秀,誇張的蕾絲假睫毛都沒摘除。博美甜瓜正趴在床頭舔著溫惜的手指,她的手邊放著一筒吃完的薯片。

與陸星成的關系被知道後,他的情緒就一直沒能平靜。溫惜能感覺到他的異樣,所以只要有空就來陪他。可穆揚明白,這一切與旁人無關,這個月底是母親十周年的忌日,他心中難免傷懷。

偏偏這時候他還收到了電影節的邀請函,邀請他做主持人,日子不偏不倚也是7月28日。穆揚本想推辭,但穆斐也要參加電影節,所以父子倆約好了一早去掃墓。

穆揚在溫惜身旁躺下,甜瓜立刻湊過來舔他,似乎是聞到他散場後去吃的牛肉面的味道。他一手將蠢狗抱進懷裏,一手抱住睡熟的溫惜。

“和媽媽睡覺開心嗎?”他問。

“汪。”甜瓜回答。

“媽媽的手指好吃嗎?”他又問。

“汪汪。”甜瓜再答。

睡熟的溫惜被幾聲狗叫吵得頭疼,閉著眼就一掌拍過去:“再叫就揍死你!”一掌正好拍在穆揚心窩裏,差點把肚子裏的牛肉面都拍出來。

交了一個能吃能睡還身材驚人的女友,穆揚覺得很自豪,再想想眾叛親離、孑然一身的陸星成,他的心情就更好了,抱著溫惜就狠親了一口。

溫惜又一掌拍下去:“甜瓜!不許舔我嘴巴!”

深夜時分,陸星成餓了。周末童爸爸給他打包的食物早已吃光,空蕩蕩的冰箱裏連礦泉水都見底了,更別提什麽甜點了。

打開手機,他記得奧林匹克以前用手機買過東西,可是……點外賣向來是助理的工作啊!好不容易在茫茫APP中找到了外賣軟件,陸主編開始注冊賬號,輸入地址,每一步都心力交瘁。而且這些外賣聽起來都好奇怪,黃燜雞米飯是什麽東西?龍蝦蓋澆飯聽起來好詭異。還有為什麽明明是KFC的商標卻是賣麻辣燙的?

左右糾結後,陸星成選中了一家面館。畫設計稿的深夜,應該很適合吃一碗牛肉面吧!選好餐品加入購物車,下單結算,陸星成傻了。

因為,他沒有錢。

他怎麽就忘了自己沒有錢這件事呢?

有句話說,只有窮人才知道自己銀行賬戶的余額,很顯然這話是不對的,因為窮得叮當響的陸

星成也不知道自己的賬戶余額,而他知道賬戶沒錢的方式竟然是來自外賣APP上的一份大碗牛肉面!

被一碗牛肉面羞辱的陸主編憤怒地把手機丟到沙發上,再把自己也丟到沙發上。不吃就不吃,不吃會死嗎?不吃正好可以減肥呀!

陸星成很久沒餓過肚子了,即便他有控制飲食的時候,也不會純節食,畢竟每天的工作量巨大,不吃東西的話他可能會把雜志社一把火烤了。

上一次這麽餓著……

這幾個字在腦中閃過的瞬間,大腦中密如網格的存儲空間就立刻定位到時間地點和人物,有時候他以這樣的記憶力自豪,有時候他真的痛恨自己腦回路的結構。

上一次這麽餓著,還是在陸星瑜去世後,水米未沾說起來有些誇張,但確確實實有一種悲痛可以讓靈魂抽離出肉體,不再需要這世間的任何東西。

守靈的第三晚,穆斐在為第二天的出殯做安排,只有陸星成和穆揚一起跪坐在靈堂裏。這三天他們幾乎沒有說一句話,又仿佛已經把所有要說的話都說完了。每個人都清楚地知道發生了什麽,所以沒有什麽需要解釋的;陸星瑜一句話也沒留下,所以也沒有什麽需要交代的。三個被留下的男人各自沉默著去完成各自的工作,用靜默來防止最後一根緊繃的弦也斷裂。

寂靜的夜裏,暖色的燭光映照著兩人蒼白的面孔。只有十一歲的穆揚一夜長大,素來是小霸王的他甚至沒有一天哭鬧過,只是靜靜地守在棺槨旁,明亮的雙眼因為疲憊而顯得空洞無神。他的指尖還沾著一些指甲油,那是母親入殮那天,他和殮妝師一起給母親擦指甲油時碰到的。壽衣是穆斐挑選的,是陸星瑜生前最喜歡的晴空藍,按規矩由子女親自給母親穿壽衣並擦凈臉龐。就是那時穆揚注意到母親右手的兩個指甲被刮傷了,他小心地為她修剪平整,補上與其他手指一樣的指甲油。

這些事他從沒做過,可做起來卻那麽順暢。仿佛是一個平常的午後,母親磕破了指甲,他嘟嘟囔囔不情願地走過來替她修剪,一邊給她塗指甲油一邊說:“你用油畫顏料塗就好啦,幹嗎還要買指甲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