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2/3頁)

邴辭冷冷看著邴父:“我不願懷疑您,但沒想到真的是這樣。”

書房靜了半晌。

邴父臉色難看地轉身朝著書桌走去,一屁股在書桌後的椅子上坐下來。

他閉了閉眼,再睜眼時冷靜了些,擡頭對邴辭道:“對,就是這樣,但是有什麽問題嗎?!那位學生家裏很窮,努力一輩子可能都賺不到三十萬!他將一篇論文賣出去,獲得了能活半輩子的三十萬,很值得了!我又沒有強迫他,一切都是他自願的!”

“小辭,你活著不要太天真了,你父親給了他那麽大一筆錢,是在幫助他!是救了他!”

邴辭聲音裏壓抑著怒火:“注意您的措辭,是您買了他的人生,買了他的夢想,不是救了他。您是沒有強迫他,壓在他身上的是他的家境、他沒有任何經濟來源的要吃飯的弟弟妹妹、和病入膏肓的外婆。您只是給了他一根橋,然後將他推了下去!但是這樣窮苦出身的人,就活該站在懸崖壁上,被您假惺惺地施以援手嗎?!他沒有選擇,但你可以有選擇!”

“那又怎樣?”邴父怒火中燒:“你去告我啊,揭發我啊!”

邴辭咬著牙,沒吭聲。

邴父稍稍松了一口氣:“你要進最高法院,我已經為你鋪好路了,就只等著——”

“我會的。”邴辭擡起頭看著他:“我現在還沒有任何證據。您最懂這些門道,想必手腳做得很幹凈,調查起來需要一點時間。我會搜集到證據,然後將選擇權交給他手上。”

邴父不敢置信:“你——”

邴辭:“當然,我還是希望您自己主動承擔責任,那樣憑您的手段,頂多就是引咎辭職。不要留把柄在別人手上,過了這個坎,您才四十六,人生還長。”

邴父覺得他在開玩笑,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你說什麽胡話?”

邴辭低眸看了眼自己滲出血跡的袖子,轉身拉開書房的門出去:“我說的是不是胡話,您對我這麽了解,心裏應該很清楚,我去換下衣服,今晚不回來住了。”

邴父將書桌上的東西全都掃了一地,噼裏啪啦砸了一地,壓著聲音:“滾。”

邴辭走進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吐出一口濁氣。

邴辭的房間很大,但有三面墻都是從地面到天花板的書架,書架上放滿了各種書籍和大大小小的獎杯,落地窗的窗簾拉著,書桌上厚厚幾摞法學相關的大頭書。他學的是這個專業。旁邊放著一些攝影器材。

另一面空白的墻上是一塊白板,貼著一些計劃。

但都不是他自己寫上去的計劃。

邴辭拉開衣櫥,一排的白色襯衣,全是機械洗衣機裏拿出來的香皂的味道,他隨手取出一件換上,將扣子一絲不苟地系到最上面一顆。汗水落到右手手臂上,有些微微的蜇人,他皺了皺眉。

邴辭進洗手間,擰開水龍頭,用冷水洗了把臉,想起那個他和路鹿第一次見面是什麽時候的問題,微微失神。

第一次見,是在後山,她在院墻底下,他在教學樓四樓。

院墻那邊有學生家長在罵人,還扇了誰一巴掌,那一巴掌很清脆,幾乎是帶著折辱的力度,連教學樓上都隱隱約約能聽到。

被打的少年整個人站在陰影裏,和陰影融為一體,不清楚身份。

他看見路鹿繞到院墻這一邊來,果斷地抓起地上的水管,朝對面沖水。

對面罵人,她臉上掛著笑,飛快跑了。

第二次見面也不是路鹿以為的新生聚會,而是學校外面的一條馬路。下著大雨,她跑過去給誰送傘。

一群少年從音象廳裏走出來,為首的人面孔漂亮,但神情冷淡。

沒接她的傘,看都沒看她一眼,走了。

她鍥而不舍地追上去。

當時邴辭就在公交車站,摘下耳機看向她。

之後見到她的大多數時候,她也都在追逐那個少年的途中。

開學一個多月以後,邴辭才知道,原來那人叫宋初白,她追宋初白的事情已經全校皆知了。

他將衣服整整齊齊熨過,書頁規規矩矩壓過,將扣子一絲不苟系到最上面一顆的時候,她在熱烈的追求她想要的東西。他背負著不屬於他自己的夢想,懶得抵抗的時候,她在全校的嘲諷的目光下勇敢地一次又一次碰壁。

邴辭的人生被規劃好了,很沒有意思。

只有一個人是不在計劃之內的意外。

只是當注視她久了,他開始產生了妒忌宋初白的情緒。

這是他的人生裏從未出現過的情緒。

邴辭一開始很意外、不知所措,但隨後就坦然了。因為他喜歡上她了。

壓抑自己夢想的人,後來她就成了他的夢想。

如果她的夢想不是別人的話,該有多好。

邴辭擡起頭來,鏡子裏的水珠從他下巴上滴落下去,他立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將水珠擦幹,擡起手腕看了眼時間,拿起外套轉身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