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第2/3頁)

音響的音量較低,調子節奏舒緩又帶點跳躍,歌聲有幾分隨性和慵懶,仿佛陽光穿透樹梢,蟬鳴開啟一段夏。

蔡晉同曾問過她,她怎麽對她父母不孝了?

大概就是,那個夏天的最後一場模擬考之後,她把母親氣癱,父親怒拍桌,磕碎了兩只碗。

“所以,因為你不想讀高中了,舅媽被你氣得病倒,舅舅連飯店生意都不做了,你在家裏待不下去,就坐了幾個小時的大巴車,從你們市,到我們市來?”表妹扒著樹問。

她坐在草坪上,一邊扒果皮,一邊糾正:“不是我待不下去,我是不想背負弑父弑母的名聲。”

“嘿嘿……”表妹笑。

她撩起眼皮。

“哦。”表妹老實了。

她說:“再給我摘幾顆。”

表妹往樹上爬:“姐,樹都被吃禿了。”

“我吃的是枇杷,不是樹。”

枇杷果實喜人,她吃滿一肚,等表妹的親哥找來時,樹上只剩幾顆殘果。

表哥左張右望,讓她們趕緊撤:“不知道我們小區的枇杷樹都被保潔阿姨承包了?你們倆想討罵是吧!”

“我說你,待會晚飯吃完,我送你回家。”表哥按住她的腦袋說。

她甩開頭頂的手:“沒車了。”

“我開車送你!”

“你會開車?”

“五一的時候剛拿到駕照。”

回到家已經快夜裏十點,母親坐在客廳喝水,父親沒開店,正在廚房為母親熬粥。

表哥是學霸,已經念大學,在父母看來他懂事又有主見,所以拉著他說了會兒話。

“去年她說不想念書了,要跟我學炒菜,我當她小,不懂事瞎說,現在她又說這種話。”父親道。

“我都搞不清她到底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她說要去報名新東方,就是學廚師的那個新東方,我一想到她說的這個話,我就喘不過氣。”母親輕輕捶打自己胸口。

她站在臥室門背後,耳朵貼著門偷聽,書桌上還攤著這次模擬考的試卷,成績一如既往的慘淡。

她不愛讀書,也不認為人生只有讀書這一條路,她認為父母太過迂腐,她不想浪費時間,走一條她覺得自己已經能看得見未來的道路。

何況以她的成績,十幾天後絕不可能考上普高。

她躺床上思考一夜,心底逐漸向父母妥協,到時有三條路可走,留級,讀職高,或者交一筆擇校費。

誰知道中考結束後,父母會給她指出第四條路。

“你曲阿姨教了一輩子書,不知道教過多少學生,前幾年她有一個親戚的兒子剛小學六年級就跟人學壞了,她親戚把兒子送她家裏,讓你曲阿姨教了他三年,中考的時候,那小子考上了區重點!”

母親身體沒好全,說話有些累,她繼續道,“我原先聽說外省有個學校,實行的是軍事化管理,本來想把你送那裏去,我跟你曲阿姨打電話一說,你曲阿姨的意思是,讓你去她那兒上學。我跟你爸商量了很久,職高是不可能讓你上的,反正都要交擇校費,你曲阿姨的那個學校,在他們當地也算不錯,你學習也許能跟得上!”

她一聽就急,不願離家念高中,她向父母保證她進入普高後會努力用功,到最後甚至已到哀求的地步,但父母鐵石心腸,已經看不見她淚流滿面。

那半個月,雞飛狗跳,半個月後,她沒再和父母說一句話。

七月初,父母聽從曲阿姨建議,讓她提前離家適應新環境,她二話不說就坐上了火車,途中父親跟她發短信,叮囑她小心行李,不要跟陌生人說話,問她同臥鋪的乘客是男是女。

手機是母親已經使用了數年的諾基亞5310,外觀九成新,母親很節省,摔一下都心疼半天。

她沒回復,趴在桌上看窗外。

母親膽結石住院了,父親關店陪護,所以他們讓她獨自出行。

她可以隨便挑一個站台就走,這列火車有無數條路任她選擇。

中途火車甚至停在荒郊,不知出了何故,一停就停了將近半小時,午後烈日炎炎,她雙腿灌鉛,最後只是低頭回復短信。

“是女的”。

到站,下午兩點多,曲阿姨接上她,行李放後備箱,包車前往蕪松鎮。

後一小段抄近路,路況顛簸,長時間耗在路上外加炎熱天氣,她胃裏翻江倒海,拼命闔緊牙關。

七點多時車停下,天還沒黑,兩層小樓掩在一堵圍墻中。

曲阿姨說:“你上次來的時候還沒圍墻吧?”

她點頭。

“我是去年夏天的時候找人圍起來的,這一年還沒碰上過第二個小偷。”

打開鐵門,院中綠意盎然,水龍頭旁站著人,背對著大門,穿著格子褲衩和白色背心,皮膚黝黑,肩胛骨寬挺,身量頎長。

水龍頭上接著水管,清冽的水柱從他頭頂往下,白色背心貼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