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第2/3頁)

她也知道這些大人不可能真當場抽一頓這個叫小陽春的人,對方要是七八歲的熊孩子倒可以,可他雖然個子不太高,但顯然也有十三四歲了。

果然,大人們聊起來。

“那我外孫比見見大一歲,見見是幾月生日?”曲阿姨問。

“她八月的。”母親問,“小陽春呢?”

“看樣子見見讀書早,”曲阿姨說,“我家這個生日是農歷十月,他現在念初二,見見也一樣吧?”

所以這家夥也讀初二!她坐在一旁小板凳上,隔著大廳的跪墊,瞪視對面的人。

“對,也是初二。那還是你家這個好,我當時還想要不要晚一年送見見上學,這樣孩子懂事點,我們也好放心。”

“其實差不多,早讀書有早讀書的好。”

對面的少年大張著腿坐,手捏著可樂瓶嘴,搭在腿邊一晃一晃。他身子往後仰著,肩膀和後腦勺頂著墻,眼皮低垂,漫不經心的目光對著她,一副松松垮垮的姿態。

她肝火上升,使勁把軍大衣一敞。

“媽,我臉疼。”她轉頭說。

“牙疼?”母親問。

“臉疼!”她強調,“剛摔的,臉好像腫了。”

母親敷衍地摸摸她的臉:“你那是嬰兒肥。”然後繼續跟曲阿姨講話。

她差點就把牙咬碎了。

“嗤——”

她耳朵靈,立刻瞪過去,對方視線輕飄飄地瞟開,嘴角笑意還囂張地掛著。

“他剛是去車站接他爸了,我們這裏出租車少,他爸可能沒法過來。”曲阿姨低聲跟母親聊家事,“……他們兩個都離婚五六年了,當初都和和氣氣的,所以現在也是朋友,聽說老韓沒了,小陽他爸立刻訂機票說要過來,他人在英國打拼,自己也不容易,訂得都是高價票,誰知道航班會延遲,小陽沒接到人,回來還把見見打了,這孩子!”

“這不是誤會嗎,孩子哭一哭就沒事了。”母親問,“那他爸明天才能到了?”

“是啊,”曲阿姨說,“等老韓的事情辦完,我女兒也要回柬埔寨了。”

母親問:“她怎麽會去柬埔寨工作?”

曲阿姨說:“她的工作很少跟我說,這幾年都這樣,孩子一直跟著我和老韓,她見孩子次數少,所以有些時候,在孩子的事情上,她難免做得歪。”

她邊聽大人聊,邊把凳子往後挪,凳腳翹起,她後仰靠墻,覺得挺舒服,還打了個哈欠。

晚上就睡在曲阿姨家了。母親堅持要陪曲阿姨守靈,曲阿姨就讓她去樓上房間睡。

曲阿姨家的房子大,房間也多,她領著她上樓,推開一間房說:“我給你拿毛巾牙刷。”

她跟著進去,見到墻上掛著的曲阿姨夫妻合照,知道這是主人房,小腿意外撞到個東西,她一低頭,才發現櫃邊地板上放著一把吉他。

吉他歪倒,她彎腰去扶,手指頭碰到琴弦,她忍不住刮了兩下。

曲阿姨拿著毛巾過來,說:“這些都還沒來得及收拾,腿撞到了嗎?疼不疼?”

她搖頭,問:“這個要扔掉嗎?”

“不扔,要放到倉庫去。”

她多看了一眼。

“你喜歡吉他嗎?”曲阿姨問。

她說:“我不會這個。”

進到客房,她把軍大衣放到窗邊凳子上,脫了鞋,她才意識到右腳腳背有點疼,她按了幾下,後悔剛才沒脫鞋給大人們看,這可不是汙蔑,母親總不能說她的腳也是嬰兒肥。

樓上開著暖氣片,她第一次見,還用手去摸了摸,不明白樓下怎麽沒開。這一覺睡得並不好,她開始想念家裏的床。

次日天剛亮就起了,樓下充盈著香燭味。

準備送走遺體,曲阿姨說:“老韓說他這一生都活得很恣意,到這個年紀走了,雖然早了點,但也算喜喪。他和我都不是注重儀式感的人,但到底我們這代人不可能完全不尊重傳統,所以葬禮需要辦,但不需要傷心。”

於是她後來猜,當葬禮樂隊一通荒腔走板,曲阿姨也能始終面不改色,大概就是因為她不是一個注重外在儀式感的人,所以沒怪樂隊的不專業。

小陽春作為親外孫,自然全程在場,他神情肅穆,而她昨晚沒睡好,也沒精力去瞪他。

忙到天黑,客人也都散去,曲阿姨的女兒和前女婿送外地親戚去住賓館,今晚她和父母仍在曲阿姨家過夜,明天下午再搭乘曲阿姨親戚的車去市區的火車站。

時間漸晚,大人們卻不準備去休息,母親叮囑了她一句:“你跟哥哥呆家裏看電視,別跑出去。”

她哪來的哥哥?!!!

她忍住,看出她們有事,問:“你去哪?”

母親說:“我陪你曲阿姨出去辦點事。”

她站起來:“我也去!”

母親把她摁下:“你老實點。”又朝父親撇頭,“老喻,你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