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沉香閣(第3/5頁)

可是沉香閣中大多是修士,負責人郭衍更是歸真境高人,怎麽會被打一頓趕出去?

謝蘊昭心情又沉重了幾分。

但她面上不顯,還咋咋呼呼地驚呼:“啊,老板死了嗎?完哩完哩,我有要緊事要找老板哩,完哩完哩……”

“誰說死了?老板明明……”

“阿武!”一個小頭頭模樣的精裝男人打斷兄弟,盯了謝蘊昭幾眼,“你找老板什麽事?”

“是很要緊的事哩!我聽我那死去的親娘說,沉香閣的老板當年能夠起家,就是帶走了我家後院裏挖出來的沉香!”謝蘊昭義憤填膺,叉著腰把土味腔調嚷得滿天飛,“他賺了大錢,很應該分我和我死去的親娘一半哩!你說要緊不要緊哩!”

她“哩哩哩”地把小頭頭聽得腦殼痛。

“什麽胡編亂造的打秋風窮酸……”

“你說什麽哩!”

“我說!”小頭頭咳了一聲,“那沉香閣的郭老板被打了一頓攆出去不假,但他還在平京城。聽說住在下京區,天天喝那幾兩貓尿,醉得一塌糊塗,連以前相好的娘們兒都給他吃閉門羹了——是不是啊?”

男人們哄堂大笑,把空氣都笑成了曖昧的黃色,活像這簡短的一句話就讓他們生出無限遐想,探得無數香閨艷聞。

“什麽,他還在?那我要去找他哩!多謝你們哩!”

小頭頭止了笑,眼中閃過一抹精光:“你去找個窮酸幹什麽?”

“叫他把我那死去的親娘的沉香還來!”謝蘊昭憤憤不平,“一塊沉香也值老錢了哩!”

男人們又哄笑:“那他還不出來哩?”

“那我……我也把他打一頓,給我那死去的親娘出氣哩!”

人們哈哈大笑,也有過路人面露厭惡,暗中啐一口,快步離開了這暴露人性醜惡面的現場,還有那個一口土話的外地人——外地人嘲笑平京本地過去的大老板,這叫什麽事!

謝蘊昭又打聽了一番郭衍在下京區的住址,這便急急忙忙地奔去了。

小頭頭慢慢收了笑,眯眼打量她的背影,再伸手狠狠拍了一下兄弟的頭:“還傻笑個屁!趕緊的,去給‘那邊’報個信,就說有人去找郭衍了。”

被砸頭的男人縮縮脖子,一溜煙跑走了。

謝蘊昭鉆進人群,目光悄然往後瞥了一眼。她估計了一下從這裏到下京區的距離,四下打聽一番,很幹脆地找了架公用馬車,說了目的地,付了三十個銅板,便坐在車裏等啟程。

公共馬車是平京城裏的普通人最主要的代步工具。世家用牛車,小官有專用馬車,富人乘轎。而對無錢購置代步工具的普通人而言,公共馬車就是最好的選擇。

由此也產生了“車行”這一產業。

現在謝蘊昭所乘坐的馬車就屬於“連夏車行”。招展的旗幟角落有個“沈”字,代表這家車行是沈家的產業,或者得了沈家的庇佑。

既然用畜力拉車,糞便和幹草的味道就驅之不散。謝蘊昭閉了氣不聞,大大咧咧地靠在臟兮兮的馬車窗邊,面上一派閑適,看著和周圍的平民一般無二。

她感覺到有隱秘的目光從她身上掠過。

從她在街頭打聽沉香閣老板開始,她就察覺到了這一注視。

假如不是她的神識異常敏銳……她很可能發現不了這種注視。這個發現令謝蘊昭更感警覺。

她垂頭閉目,假裝打盹,手裏牢牢抱著不新不舊的刀,一副孤狼模樣。

很快,隨著一起鞭響和一聲“籲”,馬車震動幾下,啟程了。

一路走走停停,窗外的景色漸漸變換。飛檐變為平頂,白墻變為灰色土墻,人們的衣衫也漸漸樸素;最後,四周最氣派的,就只剩了腳下這寬闊平整的大道。

剛是過了正午的時間,一間間房屋被照得耀目,頂上裊裊的炊煙也恍惚像是被太陽蒸出來的白氣。

趕車的和乘客閑聊,說今年的夏天大約會很熱,還說到七月的花會不知多麽熱鬧,到時一定有很多熱鬧好玩的事,說不準還能看見達官貴人。所以現在要盡量存點錢,到時候好帶家人看熱鬧。

凡世的熱鬧永遠都帶著這樣的煙火氣,就像“嘎吱嘎吱”響的舊馬車和灰撲撲的、冒著炊煙的房屋。

最後,車上只剩了謝蘊昭一個人。

馬車也終於來到了平京城最靠南的一側。

有小孩子在路邊玩耍,尖叫著追逐嬉鬧,鞋子裏露出了五根腳趾。趕車人說了聲“到了”,又伸著脖子看看那幾個孩子,感嘆說:“作孽哦,這個年紀不去進學,要荒廢掉的。”

這感嘆有些奇怪。縱然這世道堪稱封建社會繁華頂點,凡世卻仍受制於生產力的發展,也就意味著知識無疑是奢侈品,是有產階級的特權。

謝蘊昭打了個呵欠,睡意朦朧地咕噥:“哦,到了……什麽上學哩?我也沒上學,也沒荒廢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