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恐懼之幻(第2/6頁)

她的身後,也有許多人拔刀,但雪亮的刀尖卻是對準了那一撥陌生人。有人警惕地問:“來者是誰?這是我們謝家女郎,休得無禮!”

外祖父和外祖母放她出去玩,卻不可能真的讓她一個人。武技高明的部曲隨時跟著她。謝長樂完全清楚,只是平時假裝他們都不在。

當時的她,注意力卻全在那個少年身上。

“他生病了嗎,要不要去城裏的醫館?齊大夫的醫術十分高明。”她試探著朝前走了幾步,捧出手裏已經揉爛了一大半的櫻桃,有些不舍地說,“你是不是餓了,要不要吃櫻桃?”

那時她還不到五歲。外祖父他們總說她自幼聰明,說話伶俐,但其實還是傻乎乎的。

在雙方仆從的緊張對峙裏,嘶吼的少年擡起頭。他的尖叫不知道什麽時候平息了下去,只有粗重的喘息和不停顫抖的身軀,還說明了他的痛苦。

他的表情也是扭曲的。即便如此,卻還能看出他相貌極為俊美,只是過於瘦削蒼白了點。

小小的謝長樂看不出這些。她只是覺得那個表情猙獰的哥哥挺好看的。

而小姑娘都喜歡好看的人,其實好看的姐姐更受歡迎,不過好看的哥哥也不錯。

他盯著謝長樂。那漂亮的桃花眼裏,本來布滿了痛苦和從痛苦中生出的怨憤,漸漸卻又都變成了震驚。

“哎,小孩兒……”他的聲音被嘶吼變得沙啞,帶著一些北地的口音,“你過來些。”

他從草地上支起上半身,沖她招手。

老實說,被一群拿武器的兇神惡煞的人圍在中間的少年,尤其他本人還奇奇怪怪,這一幕理當能夠嚇哭小女孩才對。但就算是現在的謝蘊昭也不理解,為什麽當年的自己就邁開小短腿,捧著一大把櫻桃,不顧自家部曲的制止,樂顛顛地跑了過去。

“你吃不吃櫻桃吃不吃……嗷?”

“女郎!”

“郎君!”

雙方部曲大驚失色。

因為少年一把將小姑娘抓進懷裏,力道之大,好像能將她揉碎在懷中一樣。但其實他的力氣並沒有多大。一個天生怪病的少年郎,是沒什麽練武機會的。

所以5歲的小姑娘只是滿臉茫然,繼而氣憤:“我的櫻桃都被你壓爛了!”

她的部曲緊張地大叫:“放開我家女郎!”

少年的部曲卻發現了不同,立即連連做禮道歉,卻堅定不移地說:“對不住對不住,可是你家女郎似乎能緩解我家郎君的病痛……這,還請網開一面!”

兩撥人爭來吵去,但這都不關他們的事。

少年環抱著小小的姑娘,仍在抽痛地喘氣和顫抖,卻不再是之前那痛得隨時想撞死自己的瘋癲模樣。他甚至還有精力笑一聲,輕輕說:“你真是個奇怪的小孩兒。”

“你才奇怪呢。”謝長樂不假思索地反擊,又猶豫一下,很機靈地問,“你是不是好些了?”

“‘好些’?不,是好太多了……你不明白。”他像是在和她說話,卻又像自言自語,“你叫什麽名字?”

“在問別人名字之前要先自報家門,這是禮貌。”

他又笑了一聲:“好。我是交州固章郡白城衛家子弟,名喚長安,尚未起字……交州,你知道在哪兒麽?”

“當然了,就在我們泰州西邊,再往西就是帝都平京所在的中州。”謝長樂覺得自己可聰明了,有模有樣地說,“既然你說了,那我也告訴你。我是七川縣中謝家的謝長樂,你知道玉帶城就是七川縣吧?”

他略略松開她一些,拉開兩人的距離。謝長樂注意到他的神情已經恢復了平靜。沒有了痛苦帶來的扭曲猙獰,他那種蒼白如月光的俊麗便更加突出了,尤其當他微笑的時候。

“自然知道。”他低低咳了幾聲,沙啞的聲音透出幾分清潤之感,“我正是與家父一同來拜訪謝家長者。原想求藥,想不到……”

年少的衛長安露出一絲苦笑和羞愧,還有幾分自嘲和感嘆:“說不得,我要被謝家長者給打出門外去了。”

“嗯?”小小的謝長樂疑惑不解,“因為你壓壞了我的櫻桃麽?”

“因為……總之,非常對不起。”

這一段記憶,連她自己都忘了。原來最初的時候,他們是這樣遇見的嗎?謝蘊昭輕輕一拍掌。

脆聲一響,記憶的幻象就如水墨暈染,模糊消散。

“多謝你了,”她懶懶地對迷幻塔說,“這下我出去可以多敲敲他竹杠——居然坑蒙拐騙小姑娘,實在過分。”

迷幻塔的塔靈默不作聲。這種古老的法寶大多已生出器靈,方才和她說話的就是迷幻塔的器靈。它們靈智不高,只遵從法寶中定下的規則而行動,懵懵懂懂,很少和主人以外的修士有交流。

也不知道為什麽塔靈會和她說話。

回憶消散,出現在她面前的是通往第三層的道路。當她踏上第一階台階時,心頭靈覺忽地一震,一種格外的警惕讓她渾身汗毛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