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溯流光(第3/5頁)

他又說:“我與衛道友在外同遊時,常聽他說起小友。現今得見,便知衛道友的念念不忘自然有其道理。”

溯流光的聲音也同他的容貌一般輕柔,似花瓣落下、蝴蝶展翅。

“師兄提起我?他是不是說我總是上躥下跳,不聽他話?”謝蘊昭琢磨了一下,“要麽就是說我總讓他頭痛?”

“怎麽會。”溯流光笑道,“衛道友說起自己的師妹,總是贊不絕口,說她善良可愛、靈秀非常,我本以為是衛道友言過其實,現在才知是一點不錯。”

猜錯了師兄的話,謝蘊昭有些不好意思。原來師兄在其他人面前是誇她的?就和某些家長一樣,面對自家孩子總是挑刺,出去了就沾沾自喜地拼命誇獎。

“不錯不錯,我的確如此。”

見她一本正經點頭,溯流光有點稀奇,問:“小友不自謙幾句?”

“我為什麽要自謙?”謝蘊昭奇道,“我師兄說的是事實,我的確十分優秀,當得起誇獎,不用自謙。”

溯流光一怔,禁不住笑出聲:“衛道友說小友赤子之心,果然不錯。我原以為人修總會說些言不由衷的客套話,原來卻也有例外。”

謝蘊昭摸著下巴一琢磨:“溯長老討厭人修麽?”

“總是稱不上喜歡的。”溯流光微微一笑,竟雲淡風輕地直接承認了,“我聽小川說了小友仗義相助的事,還未向小友道謝。若非小友在,小川那孩子便是受了委屈也不會告訴我……人修之中,肯為妖修出手的實在寥寥無幾。衛道友是一個,小友也是一個。”

謝蘊昭搖頭:“換作燕微、楚楚,還有山長他們,見著了也會出手的。”

“可有幾人願意為小川與本門真傳結仇?”

“我也是真傳嘛,自然不怕。”

“那肯為之簽生死狀呢?”

謝蘊昭嘆道:“這屬於自己找罵之行為,溯長老不見我師兄也十分生氣?大多數人自然沒有我這樣頑劣,定會尋找更穩妥的辦法。”

溯流光的微笑多了幾分神秘的意味。他看向遼闊的天空;海島的天空被大海映成了極度純凈的藍,在強烈的陽光裏好比一大塊通透的寶石。他凝視著長天,墨綠的眼裏漂浮著外人看不懂的情緒。

“如果人修都像小友、衛道友這般,妖族處境何至於如此艱難?”他收了笑,溫柔安寧的氣質裏夾雜了些許悲傷。

謝蘊昭略一遲疑:“妖族的處境……”

“十分艱難。除了海外大妖道場,其余地方都被人類瓜分殆盡。”溯流光嘆氣,“小友可知小川的種族?”

“不是蛇?”

“是七彩羽蛇。”溯流光看向山坡上自由自在奔跑的小川,目光憐愛,“她是世上最後一條七彩羽蛇了。這一族成年後妖力強大,但幼年時卻很弱小。由於他們的心臟是上好的煉丹和煉器材料,人類肆意捕殺,終於將他們捕殺殆盡。十二年前,當小川破殼而出時,她就已經是七彩羽蛇最後的遺孤。”

謝蘊昭無言。要說這結果是自然界弱肉強食,但生態鏈也害怕物種滅絕。何況,人類很早就知道不能竭澤而漁,如此過度捕殺,自然是貪欲驅使,沒得好辯解的。

她只能說:“人和人並不相同。我會盡力照顧小川,相信本門師長也是做此打算。”

溯流光回頭凝視著她。他好像一捧細雪,美得透明卻又纖細脆弱;但此時此刻,他的綠眼睛裏有種奇怪的、強硬的審視。

“是嗎……”

他的話語沒有說完,就被一陣喧囂打斷。

——“快抓住它!”

——“你去啊!”

——“等等!”

一陣嘈雜中,有一頭白色、外表像馬的靈獸從屋舍中沖了出來,直奔溯流光而來。

它身後跟了好幾個靈獸苑的弟子,一個個頭上都有幹草,好似在幹草堆裏跌了一跤。

弟子們有些狼狽,也有些惱怒,呼喝著叫靈獸停下。

靈獸卻不停蹄地跑到溯流光身前,哀哀鳴叫。它大大的眼睛裏滾著兩汪淚水,屈膝跪坐下來。

謝蘊昭才看見,它身前還有一個育兒袋,裏面藏了一只小獸。

小獸和它模樣類似,但氣息微弱。它顯然感覺到了陌生的氣息,卻只能有氣無力地擡眼看看,又再度閉了眼。

“這是怎麽回事?”謝蘊昭看向追來的那幾個弟子。

弟子們面面相覷,遲疑著向她和溯流光行了禮,吞吐道:“這月光獸的幼獸受了傷,卻不肯叫我們醫治……”

銀藍長發的妖修也已經跪坐在地。他頭也不擡,淡淡道:“你們都下去吧,我來為它治療。”

謝蘊昭感覺到,當溯流光說出這句話時,那幾名弟子松了口氣。

她看著妖修熟練地為幼獸清洗、包紮,而月光獸也十分信賴地任由他照顧自己的幼崽。

謝蘊昭遲疑道:“那些弟子的反應……他們似乎不想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