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

他們夫妻二人,是該有個比從前好些的結局了。

戚慎端坐在龍椅上,待秦無恒艱難行完禮後也沒有出聲。

太醫頓了片刻,知道兩人之間的微妙關系,說起秦無恒的傷勢,末了道:“如今性命是保住了,但陰雨天裏恐還是要受翻罪。”

秦無恒仍跪在大殿上,戚慎面容沒有波瀾:“平身。”

沈清月忙去攙扶,成福也在旁搭了把手。

景辛朝戚慎行禮帶著沈清月退出大殿,她知道戚慎這個傲嬌恐怕在人前拉不下臉來說軟話。

她在偏殿讓留青上茶與糕點,望著沈清月歷經風霜的臉,感懷辛酸,給了沈清月一個擁抱。

“姐姐,梁陸一戰我很感激你!對不起,如果沒有我勸你們秦無恒也不會如此,你受苦了……”

沈清月微微一笑:“都是命,命中有的都逃不過,我不怪你。”她苦中作樂,“阿恒血洗玄天門那次我們便已是罪人,如今能讓我們償還天子的恩情,彌補那些死去的士兵,我們值了。”

景辛為沈清月終於想透徹感到欣慰,這終於不再是那個滿腦子只有愛情的少女了,她理智了。

大殿上寂靜無聲。

秦無恒先開口道:“多謝王上不殺之恩。”他從去年離開天牢到現在都不曾對他說過一個謝字。

戚慎只道:“與陸一戰上寡人賞罰分明,功臣良將皆得封賞,但你功過相抵,寡人不會再行封賞。”

秦無恒斂眉稱是。

“身毒人雖已不敢來犯,但邊境也需防守。”戚慎看向秦無恒衣擺下的一只獨履,“去海州邊境瞭守,你可還能當此任?”

秦無恒有些錯愕,海州是陸國被改為州郡後劃分出的地方,沿海小州,風景獨秀,最重要的是一年四季都少有陰雨天,他如今的傷便很難承受陰雨濕邪。雖然只是瞭守小吏,但於他而言卻已是最好的結局。

他說願意。

他太渴望帶沈清月去一個清凈的地方了。

“王後喜食海味,那處的海運署也由你掌管。”

秦無恒沉聲:“臣定不辱使命!”

一陣寂靜無聲,戚慎道可以退下了。

秦無恒沉默一瞬,從輪椅上撐起,朝戚慎跪禮。

“臣算不得功臣,從來都算不得,臣也沒有眼光,不銘感恩,不知珍惜。”他昂起頭,第一次露出由衷的欽佩,“大梁之王,您當之無愧。”他狠狠叩拜下去,伏低了脊梁。

傍晚寒風獵獵,窗外飄起冬日的一場雪,雪片小,卻落得疾,玄瓦青墻的大梁王宮在夜色間很快覆上了皚皚潔白。

重華宮裏正煮著熱騰騰的火鍋。

景辛與戚慎圍著灶爐在吃,沈清月已經帶著秦無恒出發趕赴海州了,她原本想留沈清月他們也吃一頓火鍋,但兩人一直恪守罪人不得逗留王都的規矩,辭行回到沈淑英府中,帶著女兒踏上了這場冬雪中。

用過晚膳,長歡帶著宮人在收拾餐桌,甜寶在雨珠懷裏咯咯直笑。

戚慎問景辛想不想看雪,景辛點頭。

他為她系上大氅,瞧著領圍潔白的狐狸毛將她銀盤小臉攏緊,微微抿笑:“我妻甚美。”

景辛牽起戚慎的手漫步雪中:“我們要這樣相依相偎地白頭哦。”

“當然。”他握緊她手,“寧翊宮那夜,你抱著我撫去我一腔懼意,我便在心底告誡自己,這一生我都會將你捧在心尖上。”

她笑起:“真的嗎?”

他頷首。

“你也有怕的東西?”

他說有:“我最怕哪天睜眼你就不見了,飛去了天上。”

景辛被他逗笑:“不會的,老天派我下凡監督你的,你不成明君我便無法完成任務。”

戚慎恍然般,眸底頃刻是一汪幽深。

景辛問他想什麽,他抿了抿唇未答。她搖著他手臂追問,他低笑了下:“那我先不要成為明君了。”

她一愣,追著他打鬧。

*

昌元五年,四月春暖。

萬丈晨光穿透雲層,普照著整個大梁王宮。

春回大地,百官厚重的襖子也換成了單薄些的官袍,行走間衣帶生風。

虎賁凈鞭揚響,文武百官入殿上朝,在一聲“天子駕到”的高喝裏跪叩行禮,山呼萬歲。

卻忽聞一陣稚嫩的笑聲,擡眸才見龍袍加身的年輕天子抱著懷裏的小太子坐上了龍椅,是太子在笑。

眾人也是見怪不怪了,去年天子便也抱著太子來上了兩回朝,只是那兩回太子尚在繈褓,如今已經滿歲,笑得清脆純真。

眾人聲色也放輕不少,唯恐吵哭了小太子。

戚慎端坐在龍椅上,景辛在宮外視察店鋪的情況,兒子早晨一直哭鬧,所以他才抱了兒子來上朝。

他邊聽百官奏報邊瞧懷裏這個掙紮著要下地的小家夥。

戚容嘉已滿歲,學會了走路,但步子還軟著,總會摔跤。他沒有放手,瞧著兒子漂亮的一張臉,愛不釋口,親了下這肉嘟嘟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