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案旁有一盆供膳後凈手的水,景辛慢斯條理洗手,水波漾映下玉指瑩白。

挽綠臉頰已經浮現起五指印,眼底有怒,卻不敢發作。

景辛嫣然一笑:“你是你主子的心腹,本宮看不慣你,你也看不慣本宮,可以讓你主子把你調去別的地方。”

陸扶疾揮手讓宮女繼續撤走午膳,在挽綠看向他時只說了一句“你受委屈了”。

景辛端坐在椅子上:“瞧,你主子似乎並不在乎你。”

挽綠不作聲,斂眉退出了寢宮。

陸扶疾徑自坐下,含笑望著景辛:“你猜戚慎到哪了。”

卷翹的長睫一顫,景辛理著身上這華美的宮妝裙,信心滿滿:“他離陸國越近,你的死期該來得越早。”

“你以前可不是此般愛頂嘴的。”

景辛美目冷淡:“注意你的態度,本宮是梁天子的妃子!”

她的震怒只換來陸扶疾的輕笑。

“美人生起氣來也別有一番風情。螓首蛾眉,香肌軟腰,當配王者專屬,孤喜歡你這副美貌。”

景辛惱羞道:“你只讓我覺得惡心!”

陸扶疾笑意越甚,卻在大笑裏忽然間斂下笑,目光沉冷籠罩她,似幽怨,也不甘心。

景辛心下一震,他已緩緩起身朝她走來。

她起身要往外走,但門外侍守的宮女瞬間關上了門。心底驚慌,眼見殿中退無可避,她索性冷靜下來,直視這個來到她身前的惡人。

陸扶疾拽住她手腕,景辛隔著寬袖都感到惡心。

“那年不是要給孤做牛做馬,嫁妻做妾也甘願麽?”

景辛怔住,這是什麽意思,原主跟陸扶疾還有過緋聞?

她簡直快被惡心吐了,惱羞扯出手腕。

“本宮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陸扶疾冷呵:“赭衣巷,三月暖春,梨樹下你攔孤的儀仗,救命之恩,這都忘了?”

景辛怔愣著,去拼湊他說的這些畫面,終於想起原主是有這段記憶。

那年原主的母親意外撞井身亡,原主被富賈強搶,逃到一條街巷中撞到了一支浩蕩的隊伍,向那隊伍求救,不曾想馬車上的人竟然能是諸侯。

馬車上的年輕公子用折扇遮住了半張臉,問憑什麽要救她。原主聽他聲音動聽,又見眉目溫和,覺得該不會是惡人,擦去一臉遮掩容貌的泥灰,說可以做牛做馬,做妻妾奴婢都甘願。車上的人落下車簾,只讓手下將她安頓在客棧。原主以為對方已經忘了她,在幾日後銀錢用盡,才離開了客棧撞見了周普。

她怎麽會知道原主是這麽牛掰的人物,一個個大佬都能看上她容貌,小說裏這就只是個炮灰啊。

“孤救了你,你卻轉而投身到周公門下,越美貌的女子,話果真越信不得。”

景辛笑了:“陸公這是什麽頑疾?腦疾還是智障?你不過就給本宮幾兩銀子,就想讓本宮給你做牛做馬?你做夢還差不多。良禽擇木而棲,擇的當然是梁天子這棵參天茂樹。”

“參天茂樹?”

“是的,他是我的天,是我的夫君,是這天下唯一頂天立地的人。”

陸扶疾嗤笑不已,只把她這句話當成滑稽笑話。

景辛見他目光灼灼,她心底無比驚慌,面色卻一直強作鎮定。

“哦,別說我的夫君,你連周公都不如。”

陸扶疾眸色暗沉:“莽夫之勇,怎可撼動天下。周公乃敗將,雖然孤也欽佩他一腔勇氣,但孤與他不是一類人。”

“不是一類人?你不就是垂涎本宮的美色嗎?”

她太直白,以致陸扶疾臉色僵硬,她勾起紅唇,眼裏一腔哀切思念。

“我想周公了,他在彌國待我極好,我去他軍營他也從不曾委屈過我,什麽都聽我的。他給了我第二次生命,卻不像你,只因為救我一回就想要挾我報恩,別說我的夫君了,你連周公都比不上。”

她見陸扶疾臉色越來越慍怒,在計算這激將法管不管用,增加劑量:“我原以為周普只是莽夫,你比他英俊年輕,卻不想人不可貌相,有些人白長一張英俊的臉,還不如莽夫懂得憐惜與尊重女子。”

“孤做得到!”

景辛露出一個不以為意的笑,並不相信。

陸扶疾深望她一眼,打開寢殿的門踏步出去,但很快又折回來,手上拿出一本書冊。

他翻閱上面的字:“戚慎給你尊重了是嗎,孤也可以做到。一個不懂民生疾苦的暴君荒唐至極,孤不屑與他比較。”

景辛詫異那本書冊,假裝冷淡去拿,在看清那些字後被驚出一身冷汗。

[ 丁末日,景妃詔男藝人於長樂殿賞舞,午時睡二時辰……子時無眠,起身作畫。]

[ 丙辰日,殿中焚香以牛奶沐浴,景妃詔琴聲作陪,出浴後喜用香膏潤膚……]

她早已被監視,在棠翠宮的一舉一動都被挽綠記錄成起居注,連同戚慎做了什麽這上面都有。渾身竄起寒意,仿佛生活在一個監視器下,景辛對面前的人厭惡到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