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後半夜裏陣痛休停了幾次,到早晨越發激烈,景辛疼得後悔沒打胎。

穩婆早備了兩個,班瓊月候在床前,整個太醫院半數太醫也都候在殿外。

兩個穩婆檢查後鼓勵她:“娘娘,您現在用力就能生下來了,跟著奴婢的法子用力!”

班瓊月教她呼吸的方法。

景辛試了一下忙哭喊自己不行。

卻忽然聽到殿外嘈雜的聲音,像是留青與挽綠在與人爭吵。

滿殿幽蘭香,是景辛發熱時身體散發的香氣,她白皙臉頰都浸出一層細細的汗,長歡一邊給她擦汗一邊回頭看向殿門。

“為何在吵?”景辛吃力問。

“娘娘,沒有的事,您別分心!”

“別瞞著本宮。”

長歡被她逼問,只得狠狠咬牙道是一幫臣子在跪請她去偏殿臨盆。

自古從來沒有妃子在龍床上臨盆的,便是王後也沒有這個待遇,更何況她再得寵也只是個妾。今日眾臣準備上朝,得聞她昨夜便已發作,都再顧不上禮節來到了紫延宮殿外,跪請她移駕偏殿,連床都擡了新的過來給她鋪好了。

景辛被氣出一口長氣,穩婆忙叫喚再加把勁。

她生氣了。

“把天子的劍丟出去!”

太欺負人了。

她心裏又想罵戚慎了。

留青拿起戚慎的寶劍重出殿門,高舉著劍對滿地官員喝道:“這是天子的佩劍,諸位大臣看清楚,見此劍如見天子!”她雖然也一直都覺得景辛住進紫延宮太過持寵而嬌,可眼下人命攸關,這群人也太冷血了些。

眾人連忙跪地行萬歲禮。

其實冒頭的也只是六七位老臣,他們歷經兩朝,思想古板,雖然也怕戚慎,但卻死守著不能讓孕婦的汙血沾了天子的龍床,否則於國將是血光之災。

他們這番頑固之舉讓一些不敢出頭的年輕臣子受到鼓動,眾人齊邀著來到了紫延宮,也不敢輕怠龍嗣,擡了一張柔軟的床榻放進了偏殿。

留青:“請諸位大人都退到殿外去!”

顧平魚從殿門外疾步走來,壽全跟在他身後剛通知了他。

他見到戚慎的劍行著大禮,轉身朝前排的老臣道:“女子生產本就是大事,切不可再受波及。劉大夫,顧大夫,你二人也是老臣了,這是天子的第一個子嗣,不論如何,先讓景妃娘娘安心生產要緊。”

為首的劉瀾與顧良英沉吟一番,還是覺得不妥,說起滔天道義。

留青皺起眉,去偏殿吹響玉哨,須臾,一襲玄裳的暗衛如魅影般現身在殿門處。

“人此刻到哪了?”

“已經告知天子了。”

這是保護景辛的兩名暗衛,其中一名昨夜便已經出發去稟告戚慎。

雖然許國離王都最近,但快馬加鞭也要些時辰。

暗衛抵達戚慎休憩的驛站時不曾稟報,直接入室跪禮,喚醒了睡夢中的戚慎。

戚慎一向淺眠,第一聲便已將他叫醒。

見到來人,他臉色瞬間就不好了。這是景辛身邊的人,除了她臨盆這種大事不會這樣不顧規矩離開主子身邊。

不曾等暗衛開口,他已起身下床,筆直雙腿步到屏風前取下外衫披上。

“備馬。”

沒有再乘禦輦,只有幾名貼身禁衛跟在身後。戚慎策馬沖入夜色中,冬日寒風似刀片刮在臉龐,握韁繩的手指也凍得僵冷。

寅時,萬籟俱寂,汴都周邊大雪已連下多日,道中積雪阻攔。項焉擔憂馬蹄踩滑,建議他走慢一點。

迎風的眸子微微眯起,戚慎不想慢。

他就生在冬日。

那個積雪深厚,又寒風刮骨的冬日。所有人都說他是災星,而他的孩兒也與他一般生在了這冬日。他不想歷史再演一回,他早該回來的,讓她一人擔驚受怕,是他不對。

他一刻都不曾停,馬接連不休跑了兩個時辰已經跟不上他想要的速度。幸得暗衛來時已經在途中安排了接應,戚慎換了馬接著上路,在巳時終於趕回王都。

玄天門大敞,天子專道早有多人恭候,他策馬沖入王宮,在紫延宮外的甬道停下。

此刻庭院中跪滿了大臣,戚慎疾步走在檐下,他像從盛夏穿越冬季,周身迸發著懾人的灼烈。

壽全與挽綠見到他驚喜不已,眾大臣也紛紛恭迎他回宮。

“景妃如何?”

殿外候滿太醫,都在答已經陣痛一宿了,羊水已破多時,景妃使不上力。

戚慎眉心緊皺,跨入殿門。

“王上,使不得!產房乃陰穢之地,您不可入內。”朱雲志忙喊。

戚慎腳步微頓,不置理會走向寢殿。

但寢殿大門緊閉,外頭候滿宮人,都跪朝著他。

他聽到景辛嗚咽的痛呼,也聞到鼻端馥郁的幽蘭香。

太醫們已經緊隨身後苦苦相勸,庭院中的臣子也都來到殿中,懇切勸他不要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