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第2/3頁)

掌印大人由來是個香人兒,衣裳汗巾子,哪一樣不要拿香熏了又熏。可這南方和北方不同,大夏天太陽熱辣辣地曬著,人坐在屋裏都冒熱汗,就算熏香也蓋不住汗味兒。

楊愚魯道:“可不是,還有些個水土不服的,白天打仗,夜裏上吐下瀉。病了難免惦記家裏人,整宿躺在廊子上吹柳葉琴。”

梁遇嗯了聲,“出來有時候了,都想媳婦兒了。”

他鮮少有和底下人打趣的時候,此話一出,眾人都咧嘴笑起來。大档頭趁機道:“督主,卑職這趟回去就辦喜事兒了,屆時還請督主賞臉喝杯喜酒。”

梁遇望向大档頭,這蒼黑的漢子笑得靦腆,他當即便點頭,“不拘人到不到,一份大禮總跑不了的。”

於是大家亂哄哄向大档頭道喜,沒想到這個素來口無遮攔的人,這回倒沉得住氣,這麽大的事兒,瞞得滴水不漏。

那頭笑鬧,秦九安趨身問:“眼下兩廣群龍無首,總督人選朝廷也尚未任命,老祖宗打算指派誰填這個缺?”

梁遇曼聲道:“暫且讓總兵楊鶴代行總督之職,最後究竟派誰,還要聽皇上示下。”

他們只管談他們的兵事,月徊卻還惦記著她的差事。她進門來,沖在場諸位拱拱手,“我的珠池呐?大夥兒別忘了啊。我還得采珍珠回去,給娘娘們做首飾呐。”

這個不能忘,剿滅亂黨是拿命拼殺,珠池收成卻是高興事兒。到時候看著堆成小山的珍珠,各人抓上一把,回去好給屋裏女人做珠花。

反正諸事都有了章程,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當晚尾隨那條漏網之魚的番子回稟,在大柯寨發現了紅羅黨藏匿的窩點,接連伏守觀察了兩天之後,廠衛便集結起來,將那一處亂黨搗了個幹幹凈凈。

其實紅羅黨有多難料理,倒也未必,上黨的讀書人雖還有些頭腦,但下黨大多是莽夫,糾集於鄉野,仗著一身蠻力,會些三腳貓功夫,就大搖大擺,四處興風作浪。廠衛畢竟訓練有素,沒有了葉震明裏暗裏對紅羅黨的協助,便如殺雞用上了宰牛刀。加上楊總兵急於立功表現,手上綠營禁衛合力圍剿,大柯寨的窩點沒花上兩個時辰,就給抄了個底朝天。

事後楊總兵進瓶隱山房回事,掖著手道:“紅羅黨最大的幾處巢穴,差不多已經料理完了,剩下都是些零散的據點,料想再花十天半個月的,也就徹底平息了。”

梁遇笑了笑,“既這麽,廠衛不必再動手,總鎮大人也能處置了吧?”

楊鶴說是,“原本紅羅黨便算不得什麽大勢力,為難之處在於葉震庇佑,不接朝廷的令兒,這才弄成了頑疾。如今內相親臨,收拾了葉震,剩下的事就好辦了。”

梁遇慢慢頷首:“咱家也瞧出來了,這回咱家來兩廣,最大的用處就是鎮住了那個賊頭兒,要是葉震不和亂黨勾結,就省了咱家出這趟遠門兒。朝中事多,底下人也沒來過南方,這回路遠迢迢的,著實不上算。既然總鎮大人發了話,那余下剿滅亂黨的事兒,就全權托付楊總鎮了。咱家這裏還有珠池的差事沒有料理……”邊說邊長嘆,“這兩廣啊,本是富庶的地界兒,鬧得又是亂黨,又是貪墨,可見沒有一個好主事,果真壞了一鍋湯。”

這算是唾棄了葉震,也給楊鶴提了醒兒。楊鶴諾諾道是:“為朝廷辦事,沒有不盡心的。葉震是因常駐兩廣多年,又處處霸攬著,才把個好端端的地方,硬給糟蹋成了這樣。”

梁遇站起身,負著手慢慢踱了兩步。夕陽從窗口照進來,照著他的身條兒,把影子拉得老長。他是個斯文精致的長相,周身沐浴在夕陽的余暉下,人便愈發顯得淵雅。這會兒的語氣聲調也是美好的,和煦道:“楊總鎮好好辦差吧,皇上都瞧在眼裏呢。自皇上登基以來,兩廣連年都拖後腿,稅賦、鹽糧、進貢,沒有一樣能和人比肩的。但願總鎮代管期間,一切都能有個好勢頭,如此在皇上面前掙了臉,內閣就算有異議,也好拿政績堵他們的嘴不是?”

楊鶴一聽,當即便打了雞血,紅臉膛兒愈發紅了,抖擻起了精神道:“請內相放心,卑職一定謹記內相教誨,為朝廷粉身碎骨,萬死不辭。”

武將不會玩弄辭藻,說出來的話,必定是當時心中所想。梁遇又著實鼓勵了他兩句,這才打發他去了。

楊鶴走後,他把楊愚魯叫了進來,懶聲吩咐:“紅羅黨的事兒,都留給楊鶴去善後,把咱們的人清點清點,分派到幾個珠池去。我原想著,找幾個得力的人留下監管采珠,咱們這就返京,可惜月徊不答應,說她的差事沒辦完就回去,沒臉見皇上。”

楊愚魯笑著說:“姑娘還是小孩兒心性,愛看開蚌取珠。”

梁遇想了想,應該就是這樣。她對那些珍珠未必真的多在乎,其實就喜歡采珠的過程,像男人釣魚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