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第2/3頁)

貴妃長籲了口氣,心道不識擡舉,謹慎得過了,也只有在人手底下當碎催,登不上高位。不過這梁遇的根基之深,確實出乎她的預料,她進京之後便私下打發人活動,不管是東廠、錦衣衛,還是內閣,想挑出個敢於反他的人,竟是一個都挑不著。

所以只能從皇帝身上下手,皇帝有今兒,全賴梁遇輔佐。人在患難時能夠相依為命,進了富貴窩兒可就不一樣了。過去的狼狽歲月不願意有人記著,除掉那個知情者,就是順應天意。

貴妃負著手漫步踱過去,皇帝的聲音隱約傳出來,“這個葉震,竟敢勾結亂黨,煽動瑤民……”

曾鯨的嗓門壓得很低,唧唧噥噥的,實在聽不清楚。貴妃在外間慢悠悠轉了兩圈,終於見曾鯨退出來,她便從另一頭水榭入內,含笑偎在皇帝身邊問:“萬歲爺怎麽了?我瞧著怎麽不高興呢?”

皇帝勉強擠出個笑來,“都是朝政上的事,你不懂,也不要過問。”

“我不過想為主子分憂罷了,公務送進寢宮來,也算不得是公務了。”她一面說,一面把手搭在他肩頭,“是梁遇在南邊遇上了棘手的買賣,回來討主子示下了吧?”

皇帝嘆了口氣,蒼白的臉頰上一絲血色也無,喃喃說:“那些封疆大吏在外埠待得久了,眼裏沒有朝廷,他們就是土皇帝。眼下廠臣領巡撫的差事南下,到了那裏才知道,兩廣總督私自占用國土,向瑤民征收租金。國土重新丈量,建立各地魚鱗冊,他不敢明目張膽反對朝廷舉措,便蒙騙瑤民增加重稅,挑唆得兩廣大亂,瑤民怨聲載道。這也就罷了,最可恨是紅羅黨。下黨養活上黨,上黨編書編戲,四處抹黑朝廷影射朕躬,這是什麽?這是要反!”

皇帝的身子不好,早前就過於文弱,後來又是理政又要纏綿後宮,弄得一裏一裏愈發虧下去,現在心情一有起伏就急喘。

貴妃忙給他順氣,“主子別急,梁遇不是在南邊麽,責令他處置妥當就是了。眼下天兒熱,您著急上火的,急壞了龍體可怎麽好!不過……梁遇的話是片面之詞,要是兩廣總督具本參奏,興許又是另一種說辭。沒準兒參梁廠臣一本,說他濫用職權,誣陷朝廷大員也未可知。”

皇帝聽罷,轉過視線看她,“貴妃這是什麽意思?”

貴妃笑了笑,“我的意思是,主子不可偏聽偏信。事有兩面,兩廣總督到底不及梁廠臣便利,飛鴿傳書直達皇上手裏。人家的馬跑斷了腿,也趕不上鴿子扇一下翅膀。主子暫且息怒吧,再等等,興許過幾天,兩廣總督的奏疏就入京了呢。”

皇帝的臉色當即就變了,“梁遇是朕大伴,朕信得過他。”

貴妃一怔,復笑道:“我知道,您倚重他,他也確實會辦事兒。”說著扭過身子去,酸溜溜地絞起了裙帶,“要緊一宗,人家有個好妹妹,要不是這回跟著南下,恐怕也晉了位分了吧?”

她這麽一提,皇帝忽然就想起月徊來,那個帶著他滑冰吃爆肚的姑娘,每天早起一面給他梳頭,一面呵欠連天……他好像忘了一些事兒,忘了自己曾對她說過,這輩子最喜歡她,要封她做貴妃的,可她才離京幾個月,他就把這銜兒給了別人。

金口玉言還算不算數?好像是不算數了……皇帝瞧瞧貴妃的臉,這張臉真是千嬌百媚,看一眼便讓人神魂蕩漾。貴妃的魅力在於她的嬌,月徊的好處在於她的真。有時候“真”並不那麽適合過日子,反倒是“嬌”,可以點綴衣食無憂的人生。

皇帝重新堆砌起笑容,在那粉嫩的臉頰上親了一口,“貴妃這是吃味兒了?”

貴妃下意識讓了讓,“哪兒能呢,主子由來不是我一個人的,我也不能不識眉眼高低,和別人胡亂地爭。”

皇帝喜歡她鬧鬧小脾氣,一個鬧一個哄,也算閨房的樂趣。

主要貴妃太惑人,皇帝在她身上馳騁的時候,喪魂落魄地想。他是愛月徊的,直到現在,月徊還是他少年的夢。可他是皇帝,皇帝無法做到對一個人忠貞,當權者的身子和心應當是分開的,身子縱欲,而心幹凈透明。

貴妃微微睜著眼,迷茫地看著帳頂。皇帝在她身體裏沖撞,毫無章法地悶頭胡幹,她偶爾配合叫上一兩聲算捧場,這就是她的人生。

她不喜歡皇帝,討厭他的那雙桃花眼,討厭他虛張聲勢的語氣,討厭他總穿著妝緞的衣裳,甚至討厭他嘴裏的味道……貴妃?不過是有了頭銜的妓/女,扒下這層皮,還剩什麽?在和皇帝做這種事的時候,她只有想著西洲,才能調動起一點熱情來。越是得不到的東西,就越是念念不忘。

至於這皇帝,怕是天底下最惡心的男人了,越是位高權重,越有奇怪的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