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第2/3頁)

月徊有點兒猶豫,支吾了會兒才開口:“哥哥,您夢見過我沒有?”

他說沒有,“你天天在我跟前,我夢你做什麽?”

於是月徊覺得自己可能真有些不正常了,他說得很在理,天天戳在眼窩子裏,她為什麽要去夢見他?

梁遇平靜得很,如常喚人進來,如常吩咐傳膳,又打發人上正殿瞧皇帝境況,待一切都安排好,方轉回身道:“你怎麽忽然問起這個來?難道昨兒夢見我了?”

月徊心頭打突,要是說夢見了,他必要追問夢見他什麽,難道告訴他,自己喪盡天良地把他壓在樹上親了一口嗎?不行,死也不能說,遂打著哈哈蒙混過關,東拉西扯著:“我一向不會做夢……誒,今兒晚上咱們吃什麽呀?”

梁遇沒應她,兀自憂心起來。要說夢沒夢見,他無數次地夢見她,不是丟了,就是跟人跑了,心底裏隱隱的擔憂到了夜裏幻化成夢魘,讓他喘不過氣來。原本都是私密的事兒,他也從未想過說出來,可她忽然問起,他就不免疑心,難道是自己沒留神,讓她窺出什麽來了?

他惴惴地,在門前踱了一圈,復又踱回來。再覷她神色,她裝模作樣左顧右盼,一副叫人信不實的嘴臉。

“月徊,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他謹慎地問,“這兩日你怪得很,和以前不一樣了。”

月徊完全是正人君子模樣,明明心虛得要死,卻篤定地說沒有,“我在哥哥跟前從不藏著掖著,就是忽然好奇,隨口一問。人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嘛……”

彼此都有心事,可瞧對方都光明磊落得很,一時相顧無言,氣氛尷尬。

好在晚膳鋪排起來了,上東暖閣探望皇帝病情的人也回來了,呵著腰說:“回老祖宗話,萬歲爺這會子還睡著。小的問了柳大總管,他說萬歲爺瞧上去比上半晌好些了,睡得很安穩。胡院使並幾位太醫在圍房裏候著呢,倘或有什麽變故,會即刻來向老祖宗稟報,請老祖宗不必記掛,暫且安心吧。”

梁遇嗯了聲,把人打發出去了,才讓月徊落座,外頭秦九安又進來,垂手問:“拿住的那幾個匪首裏頭,有一個願意做咱們的暗樁,剩下幾個,老祖宗預備怎麽處置?”

梁遇在小太監捧來的銅盆裏洗了手,接過巾櫛仔細擦著,一面道:“投誠的那個留下,剩下的選個好時候,押到菜市口當眾正法。皇上才親政,正是要立威的時候,拿這些亂黨作個筏子,也好讓百姓們瞧瞧,觸犯律法與朝廷作對,是什麽下場。”

秦九安道是,掰著手指頭一算,“明兒兩位外埠王爺離京,正是上上大吉的好日子。”

梁遇聽了一笑,“擇日不如撞日,那就選在明兒吧。連夜把告示貼出去,消息傳到兩廣,對那裏的亂黨也是個震懾。”他一頭說一頭取過筷子,拿在手上指點了下,“行刑前派人埋伏在法場周圍,萬一有人劫囚,便是意外之喜。”

秦九安領命出去承辦,這下總算清凈了。他瞧了眼月徊,“怎麽愣著,菜色不對胃口麽?”

飯桌上斷人生死,砍瓜切菜一般簡單,這就是東廠提督的手段。月徊同他獨處起來,只覺得他是哥哥,自己怎麽無恥耍賴他都能包涵。可一旦有外人在場,哥哥就生出另一張面孔,冷酷、殘忍、生人勿進。

月徊把飯碗捧在手裏,怯怯地說:“我聽說您有個諢名叫梁太歲,真叫著啦。”

這個諢名他也聽說過,但他從不在乎別人背後怎麽稱呼他。幹著司禮監的差事,提督著東廠,要是一心經營口碑,墳頭草早就三尺高了。

“我不做太歲,別人就拿我當豆腐。外頭人怎麽說都是逞口舌之快,我能掌他們的生死才是最實際的。”

果然名副其實啊,月徊扒著飯暗想。令人畏懼比任人欺淩要好,既然他理直氣壯,那他說的一定是對的。

“哦,小四已經出發了麽?”先前事多,她沒來得及問他,到這會兒才想起小四那小子,“他有沒有托您帶話給我?”梁遇道:“中晌的時候就走了,也沒留什麽話給你,只說讓你學學女紅,等他交了差事,一定進來瞧你。”

月徊聽後悵然,喃喃說:“小四這孩子,就是這麽的不討喜。我費了老鼻子勁兒,手指頭戳了好幾個血窟窿,他不說兩句好話,還挑剔我的手藝,真是個喂不熟的白眼狼。”

梁遇並不參與她的話題,悠閑吃著他的飯,桌下的雙腿交疊了起來。

當然月徊有時候也很精細,她得知小四要出遠門,特特趕制了那兩雙鞋墊兒。小四有,哥哥沒有,又通過哥哥轉交出去,只怕哥哥不高興,便諂媚地說:“小四要上南苑去,先緊著他了,等我下職後騰出空來,給您也做一雙……”

一雙?梁遇哂笑,小四兩雙,他卻只配得一雙,她真是偏心得坦坦蕩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