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第3/3頁)

梁遇嗯了聲,“胡院使早前瞧出是位皇子,倘或不出意外,這可是皇長子,地位遠非其他皇子可比。無論如何,孩子落地之前,不能讓那宮人有任何閃失。六個人伺候不夠,就派十個,咱家只要皇嗣長得健壯,旁的一概不問。”

曾鯨是聰明人,只這兩句就已經領悟其中意思了。

皇帝身子骨不好,那麽下一代的皇子必要在娘胎裏作養足了,這是關乎大鄴江山社稷的大事。母體就如容器,於帝王家來說,沒權沒勢沒靠山的宮女子,也只能是容器而已。上頭要的是孩子,如果這容器大補得過了,了不起將來殺雞取卵,是死是活根本沒有人會在意。

梁遇緩步踱回案前,取過手巾把子擦了擦手,高案上的西洋座鐘指向午初,他整整琵琶袖道:“該上乾清宮瞧瞧去了,這會子要再不成,就預備傳太醫吧。”

今天的霧尤其濃重,即便到了這個時辰也不見消散。他負手走在夾道裏,一路行來眉睫都掛滿了細小的水珠,往前看去便如透過一層水幕,很有沉重之感。

掌印一向很忙,大多時候走路都是匆匆的,唯獨今天,兩雙鞋墊子到這會兒還沒抽出來,每邁一步就走出別樣的滋味兒。

進得日精門,北望正大光明殿,和平時沒什麽兩樣。他順著回廊上丹陛,進了東暖閣,一眼就看見月徊還守在皇帝床榻前,邊上宮人不住打熱手巾,她在皇帝手臂和胸膛上不住地擦。聽見動靜方回頭望了眼,有些疲乏地說:“掌印,早上那把清心丸,吃了略好了會兒,到巳初的時候又發作起來。總管讓禦藥房的人照著上回的方子煎了藥,我又拿熱水給萬歲爺擦身子,這會兒已經好些了。”

梁遇上前來,站在腳踏前輕聲喚皇帝,“主子,還是宣太醫吧,讓他們會診,重擬個方子。”

皇帝對自己也有些灰心,半睜著眼搖頭,“他們不頂事,治不好朕的病。”

梁遇道:“主子別這麽說,原不是什麽大病,要緊靠平常調理。如今過完年了,眼看就要回春,天兒一暖和就會百病全消的。”

皇帝苦笑了下,“但願吧。”

熱手巾又來了,這回梁遇接過去,親自替皇帝擦,一面道:“臣去了東廠一趟,專為審紅羅黨的案子。抓獲的活口供出了京裏潛伏的余孽,才剛廠衛出動,已經全數清剿了,請主子放心。”

皇帝長出了口氣,“剿滅了才好,京裏一向太平,忽然來了這麽一幫子賊人,倒攪得百姓惶惶不可終日。”邊說邊咳嗽,緩了緩才道,“著令九門加強排查,外地入京的都要核實身份,不能再放那些人進來了。”

梁遇道是,“這些臣都交代下去了,主子只管安心養病。”

皇帝乏得厲害,每次犯病都能要他半條命,說了這麽些話已然累壞了,便閉上眼沉沉睡去了。

月徊這才從東暖閣退出來,跟著梁遇一道進了值房。可她有一肚子不快,進門即說:“宮裏太醫既然治不好皇上的病,為什麽不廣征天下良醫?他如今還年輕,能夠抵擋住病勢,將來要是有了歲數,哪裏受得住這樣的高熱?”

她回來到現在,從沒對他高過嗓門,這次為了皇帝竟然開始質疑他,這讓他很不高興。

“廣征良醫?你何不昭告天下,皇上有不足之症,讓那些藩王早作打算,早早積蓄兵力直取京師?”他冷眼看著她道,“月徊,哥哥讓你進宮,可不是為了讓你反我。你向著皇上我知道,可你別忘了,我才是你的至親。你別光顧著看臉下菜碟兒,誰親誰疏,你還分得清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