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二七三章

這還是穆安之第一次聽人如此暢所欲言的評價一下當年事件,林老先生的看法是:柳家不是好人,陸家也不是好人。

杜長史隨穆安之上車,穆安之問他,“我在宮裏沒聽說過柳家事不稀奇,你在宮外也沒聽說過?”

“沒啊。”杜長史看穆安之的披風帶子打的結潦草,伸手給他整理好,“柳家出事的時候我還不記事。我大哥一向寡言,我們又是小一輩了。殿下在宮裏,裴大人也有回家的時候,他估計也不知道吧。”不然,憑裴狀元與殿下的交情,殿下不可能一點不知柳家事的。

穆安之道,“正因他與我關系好,怕反是無人與他說。你來我這裏之前,杜大人沒有提醒你?”

“就是他把我放殿下身邊的啊。”杜長史笑,“那會兒不是我剛得罪了他麽,我回家看我嫂子都是偷偷摸摸做賊一樣。”

穆安之想起來了,這位是自己退親得罪了杜尚書才被發落來他這裏。杜長史側臉望向穆安之,“那會兒殿下的屬官可是冷灶中的冷灶,我以為大約也就幹上三年,殿下人品出眾,臣就想一世追隨殿下了。”

穆安之實在想不出自己哪兒出眾來,杜長史笑,“殿下可能覺著,正直實幹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吧。”

杜長史說起自己親身經歷的一件事,“我有一個同科,他也是二榜進士,春闈後一道進了翰林做庶吉士,庶吉士期滿後他便外放了。外放之前也是雄心壯志,想為一方父母,做一番事業的。可到了任上才知身不由己。上官的兒子到縣裏勒索,他也不過好生好氣的把衙內送回府城去,就穿了大半年的小鞋,這還只是小事。殿下可記得咱們去河南賑災,趙知縣所言,他那賑災糧是怎麽領的,十萬賑災糧到他手裏,只有一萬,卻還要簽領十萬。趙知縣算是能幹的,治下百姓總算沒餓死。何況,還有上官貪下官之功,下官替上官頂缸,更不稀罕。”

“其實,多少人讀書數年,是盼著做一番事業的,可遇到一個賢明的上官得是幾輩積德。我那同窗,外放六年回帝都時,鬢間都有銀絲了。他固然非天資縱橫之人,可當年也是意氣風發。我跟隨殿下身邊,殿下從來都是就事論事,我們憑良心做事就行了,功勞該多少就是多少。殿下,我是殿下的屬官,刑部可不是。他們那樣願意為殿下效力,除了殿下處事公允,還能有旁的理由?”

穆安之說,“公允是應當的。”

“那我們這些還年輕,還不曾出賣過靈魂的人願意效忠殿下,也是應當的。”

穆安之有些受不了,“別說這樣肉麻的話。”

杜長史笑,“遵殿下諭。”

杜長史說,“殿下不用太在意那老先生的話,一輩子做學問的人,都有些求全責備的毛病。孔聖人都非全人,何況是蕓蕓眾生。古之偉人,誰不是大功大過大是大非。身後之名,難免要被人議論的,都是如此。”

“你倒是很通達。”

“當然了。我對能青史留名之人都是敬仰的,到了那樣的身份地位,沒有人考慮的僅是自己的私利。我真是不理解,為什麽許多人都覺著掌兵權就威脅到朝綱了,掌兵權是什麽好差事,我的天哪,就陸侯這差使,北疆這種冬天刮風跟刀子一樣的地方,下雪足有三尺厚,這是什麽好差使啊。要擱我,別說侯爵,給我個公爵我也不幹。”杜長史嘖嘖兩聲,“那些站著說話不腰疼的,讓他們來試試就知道了。”

穆安之面無表情的提醒他,“五品小官兒的杜長史大人,你這口氣當真不小。”

杜長史壞笑,“原來五品在殿下眼裏是小官兒,下回見著裴狀元,我提醒他一句。”

穆安之被反將一軍,忍不住笑,“你這張嘴。有件事你去安排一下。”

“殿下吩咐。”

“安黎的計劃書你也看了,他這已經開始募兵,兵械戰馬還都沒有哪。”穆安之道。

“殿下是怎麽打算的?”

“北疆軍自己都不夠使,也不能去找他們借。安撫使衙門的巡衛兵,那裝束是半民半兵,更不用提。親衛軍這裏,也就一人一套軍刀戰馬,也沒多余的。”穆安之說,“安黎那裏雖人數不多,正經一人一套的兵械總要有的,東西別太次,夠供應就行。”

杜長史頭發險炸起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啥啥都沒有,他也沒處變去啊。穆安之最後還加了句,“快些,別拖沓太久。”

杜長史:以後都不敢跟殿下隨便開玩笑了。

最後下車的時候,穆安之還體貼的說了句,“也不用太急,用時有就行了。”

杜長史嘀咕,“殿下您真是太體貼微臣了。”

穆安之問,“要不要更體貼一點。”

“不用不用,這就剛剛好。”杜長史千恩萬謝恨不能給穆安之磕一個,只求他老人家千萬別更體貼了。心說,官場上這些整人於無形的手段殿下您是什麽時候學會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