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二一九章

白肇東雖出身有些妨礙,卻也自小在帝都長大,更兼他當年頗有名聲,頗識帝都權貴豪門之事。

即使許多人都看不起他的出身,可白肇東也不見得多瞧得起那些人。尤其是平日裏自尊自貴的體面人,真正做出的事都夠看的。

魏家略有些本事的都進去了,剩在外頭的族人過的日子說句提心吊膽不為過。他們以往也是有些臉面的,奈何隨著魏家倒台,往日的臉面也不大頂用。只有些零星散碎的消息,正經如程侍郎這樣正管的堂官,他們是見不到的。

所以,白肇東雖則只安置了魏老太太一家子女眷孩子,余者魏家人他理都未理,卻仍是有魏家人打著各種旗號找上門。那些擺譜擡架子的,白肇東見都不見,直接令管家攆出去。倘有出言不遜的,他家裏也有的是壯仆,打出去就是。

如此收拾了兩三撥,再過來的無不恭恭敬敬,客客氣氣。

瞧,這尊貴之家也不過如此。

花幾上的白茶開的清艷,白肇東手裏握著一盞茶,微微低垂著眉眼,似是有些出神。魏五悄悄打量著他的神色,喚了聲,“賢弟?”

“接著說。”白肇東擡頭瞥魏五一眼。

魏五笑容中帶了些討好,見白肇東有繼續再聽,便繼續說了:

“昨兒九叔家的小十二被抓了進去,說是三年前的打人官司,人家告了,傳他過堂。這一過堂,就沒回來。如今九叔九嬸拿錢打點,銀子用的海了去,帝都府那裏卻是不見動靜。”

魏五算是魏家旁支的出頭,因在族兄弟中排行第五,外頭便叫他魏五。前幾撥過來說話的都沒得白肇東好臉色,魏五拿捏的姿態不錯,白肇東還願意聽他說說話。

魏五嘆口氣,“且不論三年前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三年前的事,這苦主怎麽三年前不告,偏如今來告,這不是落井下石麽?”

他的身子斜向白肇東傾著,口氣也是商量的,“哎,我也是無能,如今咱家這般,以往能說上話的,現在也不敢理我,生怕受了咱家的連累。賢弟你說,這事可怎麽著?”

手中的茶有些溫了,白肇東放在一畔幾上,“先說這案子為什麽三年前不告,三年前就是告,憑魏家門第,他也告不贏。如今知道魏家失勢,自然要告。哪怕官司贏不了,魏家也要出大破一筆錢財。衙門什麽樣,不用我說,五爺也知道。”

趁著眼下魏家失勢,帝都府必然要撈一筆的。

魏五連連嘆氣,“這不是趁人之危麽?”

“不趁人之危,難道趁人之盛,那不是找死麽。”白肇東道,“若是有冤,我還能幫忙說說情,若人證物證俱在,這情說不來。”

聽白肇東這樣說,明顯不想管,魏五臉色一暗。

白肇東繼續道,“我勸你回去跟家中人提醒一聲,倘有先時做過惡的,都拜一拜菩薩。老將軍入獄,官場多年,難保沒有仇家,如今趁魏家勢頹,必然要一鼓作氣清算魏家的。若未料錯,這還只是個開始。”

魏五臉色頓時雪白如紙,他心中焦切猶如置身火炭之上,白肇東這沒生炭火的屋子裏,魏五竟生生急出一頭的汗,竟忍不住猛的上前握住白肇東的手,央求道,“賢弟,你可不能不管啊!”

窗外風雪聲漸起,白肇東感受著魏五手上的力度,“不是不管,是管不過來。我說了,這也只是個開始,將軍府的事查清楚,罪名不夠,必然要清算旁支。魏家這樣的大家大族,在帝都的旁支子弟上千,不必人構陷,誰就敢拍著胸脯保證說自己就真的幹凈潔白?你敢嗎?”

魏五不敢說那個“敢”字,他問白肇東,“那現在如何?”

白肇東嘆,“不知道。要對付老將軍,必是會將整個宗族拖下水的。”

魏五臉色再變,白肇東卻是將話一轉:

“不過,說句良心話,什麽九太爺家的小十二三年前打死人命,跟老將軍有什麽關系?老將軍教子甚嚴,哪個長輩會對晚輩說你出去打死個把人,我給你擔著。老將軍不是那樣的人吧?”白肇東問。

“自然不是。”魏五連忙答道。

“我說句不中聽的話,這些年,貴家族旁支沒少沾將軍府的光,可如今,將軍府落難,當年你們做下的一樁樁案子,雖則如今要自己擔著,可在朝上,怕也要被禦史說一聲,馭族無方。”白肇東望著魏五難堪的神色,不留情面道,“你們連累了將軍府。”

其實,白肇東也不知魏家旁支怎麽想出的跟將軍府分割的法子,總之是有族老過去尋魏老夫人商議了,魏老夫人氣的不輕,找了白肇東過去商量。

“這些年,依著將軍府,他們賺了多少好處。如今見老將軍入獄,旁人還沒怎樣,他們倒先吵吵著分宗立戶。豈有此理!豈有此理!”魏老夫人也是六十歲的人了,家中巨變未能擊垮她,桌子依然能拍的砰砰作響,可以想像昔日何等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