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一七七章

何安撫使任滿回帝都述職,他年紀比穆宣帝還要小兩歲,瞧著卻是有些老相。穆宣帝說一句,“三年外任,瞧著臉上添了風霜。”

何安撫使動情道,“為陛下盡忠,臣所願也。”

太子對於何安撫使三年外任雖無大功績,也太太平平的,倒也滿意。當然,如果何安撫能安撫一下自己的性子,公道的給裴如玉一個考核,就更好了。就是裴如玉對他有什麽不恭敬,也是私怨,直接給人家一個下評,關鍵裴如玉還是三元出身,人家沒中三元的時候也非無能之輩,這私心私怨,忒明顯。

太子不著痕跡的掃穆安之一眼,穆安之一臉平靜,就聽穆宣帝問,“如今北疆如何?百姓日子過的可好?”

“回陛下,都太太平平的,百姓日子也好,只是有些官員目光狹隘,不顧大局,十分的自私。臣原想寫本奏明,想到就要回帝都述職,親自向陛下秉明也好。”何安撫使猶是一臉怒色。

穆安之眉頭一跳,掀起眼皮看向何安撫使,何安撫使大概是急著告狀,沒看到穆安之一瞬間要吃人的眼神。

穆宣帝問,“什麽事?”

“是這樣,北疆月灣縣裴縣令的太太有一種新的織機技術,織出的棉布細密柔軟,普通棉布的價格為絲綢的三成,卻比絲綢耐穿數倍,貼身亦較麻布舒服百倍。這樣的技術,臣本想在北疆大為推廣,裴縣令夫妻卻是只顧自己發財,完全不顧北疆大局。這種技術一旦推廣開,非但整個北疆,便是我朝都將受益良多。臣原想著,便是裴縣令要發財,在銀錢上補償些個也不是不可,結果,臣剛剛一提,就被裴縣令撅了回來。臣好歹是安撫使,裴縣令在臣面前沒有半點尊敬,便是臣手下的五品官員過去,都被他攆出了月灣縣。臣實在氣不過,就給給考核打了個差評!裴相這樣德高望重之人,不知怎麽有這樣的子孫。”

“子孫不肖,倒不是稀奇事,何安撫使這樣明曉事理、精明強幹的官員,你家長子在刑部當差六月,真正也只整理了兩件卷宗,兩件都是抄撿玉石鋪的案宗,之後受驚嚇請假仨月,嬌弱之態,極是罕見,跟何安撫使也不大肖。”穆安之道,“何安撫使大概不知,您這遠在北疆,您家在外的玉石鋪涉案走私匿稅,族人被判流放八百裏服役二十年。您家這族人,也沒半點你何大人的顧全大局。”

“不怕何安撫使著惱,今年刑部考核,您家長子這些作為,也只有打個下評。當著何安撫使問一句,你不惱吧?”穆安之不緊不慢的問。

何安撫使倒是知道三殿下穆安之與裴如玉交好,只是三殿下素來溫雅,不爭不搶話也很少,對臣下亦是溫和客氣,以前見到他還會和和氣氣的叫一聲表叔。不想他外差三年,三殿下怎麽就變瘋狗了!

何安撫使先叫穆安之一記響亮耳光抽臉上,硬著頭皮道,“殿下依律而斷,臣也只有為殿下叫好的。”

“既說到律法,那我就請問何安撫使,東穆律中有哪一條是令百姓強制出讓技藝的?”穆安之問,“要依何大人所言,這邊布織的好,就要人家出讓技術。織造坊的織造技術更好,外頭也沒有,傳播出去一樣能有益天下,何大人怎麽沒想到呢?”

穆安之所問之刁,何安撫使也只有硬著頭皮對一句,“他一民間技藝,焉能跟織造坊相提並論?”

“沒什麽不一樣。裴太太的織機都是自己改制,織機一直在推陳出新,織布的技術也一直在改進。何大人或者不知,裴太太的織機已經在直隸老家開始推廣,只是技術推廣需要時間。何大人有沒有想過,北疆靖平不過十幾載,且北疆形勢復雜,族群眾多,不見得個個心服朝廷統禦。這樣的技術若是為他們學去,怕是禍非福,何大人難道沒想過嗎?”穆安之繼續問。

“我自是想過,只是裴大人的性子,哪裏容人多言半字。”

“世間三百六十行,哪行都有哪行的機密技藝。您要是到織造府這樣問一句,織造局的彈章就得堆滿禦前。”穆安之冷笑。

“今天你看人家織布技術好去問技術,明天吃了哪家的藥見效快是不是就要問配方了?別說什麽在朝為官當報效朝廷的話,漫說那織布技術不是裴大人而是裴太太的,太醫院哪個太醫家裏沒有獨家配方的成藥,哪個方子都是對天下有利對百姓有益的,是不是都讓他們交出來報效家國?”穆安之冷冷笑,“這樣的道理,我以為天下人都明白,今天見了何大人才知曉,是真有不明白還能腆著臉告禦狀的!

穆安之先用何傳寶與何家玉石鋪之事給何安撫使個難堪,接著步步緊逼,一席話把何安撫使臉都臊紫了。

何安撫使也是官場多年,當下便一臉沉痛,深深一躬,“臣實在想的短淺了,多得殿下指教。臣謝殿下提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