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七十八章

有句話說,歲月催人老。

其實催人老的不是歲月,而是迅速成長的一代又一代的年輕人。

如血夕照,許箴騎馬走在朱雀大街的車馬人流中,這種感覺愈發強烈。

三殿下與李玉華並非實力強大的政治山頭,三殿下剛剛爭儲失敗,儲君不是他,而三殿下身邊並沒有一個可以在朝中立足的政治集團。

不過,這位年輕的皇子顯然並沒有放棄自己的命運,甫一入朝就頗有成績。今上年輕力壯,正值壯年,太子顯然不會近年繼位,三殿下以後的前程還真是難以預測。

至於李玉華——

李玉華就像年輕時野心勃勃的自己,許箴看李玉華如同看到自己的青年時代,那抿成一線的堅毅唇角,那仿佛在燃燒著**火焰的灼灼眼眸,血緣就有這種奇詭的復制性。

就像陸氏聽聞三殿下點名要許惠然為妃時六神無主面色驚亂,許箴卻沒有放過這個看起來不是非常好的契機,讓許箴說,超一品的皇子妃,縱是嫁個不受寵的皇子也是超值。至於婚姻是甭幸福的話題,魚與熊掌先做選擇。

許箴從來不認為這樁賜婚有什麽不好,這樣顯赫的地位,許惠然不要,是這個女兒無福。

李玉華的思考回路與許箴相同,而且,李玉華的精明也完全不遜於許箴,於是,李玉華借由熊掌,魚也能到手。

至於許家如何,李玉華根本不在乎,李玉華並不喜歡許家,但她也不會將許家視為敵手,李玉華的思考回路永遠是,你對我能有什麽用處?

這就是李玉華。

這也是許箴。

拋去血緣羈絆,不如談一談利益吧。

許箴當然不會被李玉華這麽幾句話所打動,但李玉華的話也並非全無道理,兩人終歸是有血親的,不然,當初許箴不會把李玉華千裏迢迢接來帝都把皇子妃的大餅給她,雖然彼時在大半個帝都城的人看來,這塊大餅不大好吃。

可真正賣相好味道好的餅,也輪不到中階官宦之家的許家。

三殿下李玉華在招兵買馬,許箴卻不急著站隊表態,今上正值盛年,何必為日後這些不確定的榮華富貴而舍棄眼前的帝心呢?

許箴回家時天色已晚,陸氏服侍著他換常服,順嘴問,“今兒個晚了,可是衙門事忙。”

“去了趟三皇子府。”

陸氏給許箴整理衣袍的手微微一滯,方取了丫環手裏的絳帶給許箴系腰間,狀似不經意的說,“我跟老太太幾次商量說該過去瞧瞧皇子妃,一直還沒去。”

“以後不用去了。”

許箴淡淡,陸氏卻猛的擡頭驚詫的望著丈夫,心中如同一鍋沸湯翻騰不定。許箴面色冷淡,“與老太太說,就說是我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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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安之並不知李玉華跟許箴吹了這樣一個大牛,畢竟,穆安之現在還沒有明確的要一爭帝位的心思。李玉華就想的清楚,穆安之明顯不能與陸家共存的,李玉華也不喜陸家,但李玉華可以忍,穆安之忍不了啊!

所以,穆安之要活,就得把陸家幹掉。

要是穆安之能把陸家幹掉,以後前程什麽的,還有意外嗎?

李玉華的邏輯就是這麽清晰。

而且,就李玉華本身,她天性好鬥,平生就愛爭個高下,皇子妃的位子都坐上了,你問她羨不羨慕鳳儀宮之位?每天把《明聖皇後傳》放在枕邊的是誰啊?

李玉華把許箴打發走,就回屋吃晚飯去了。

許箴這種老狐狸,當然不可能因她一席話就投誠,現在先給老狐狸留個活扣,以後興許就用得著。

穆安之見李玉華真是去去就回,不禁道,“你爹走了?”

“走了。”李玉華說,“咱們吃飯吧?”

“他來做什麽?”

“也不做什麽,我倆就是應個名兒,彼此比陌生人強不了多少,都心裏有數,這回把話說開,以後節下年啊的都省了。”李玉華留個活扣,卻是不打算再與許家有所往來。讓許箴放心的與陸家來往去吧,省得許箴兩頭犯難。陸家勢大,許箴不可能倒向她。待再過幾年,三哥與陸家勢均力敵之際,必是許箴心頭活絡之時!

李玉華輕飄飄的就把以後不打算與許家往來之事說了,許箴好歹是正三品實權吏部侍郎,穆安之竟不覺可惜。

或者,這是那一夢帶給穆安之最大的變化。

他更有決斷,更有取舍,不會為這些模棱兩可的政治勢力進行拉攏感到可惜。

穆安之現在,就想踏踏實實做些實在事。

於是,穆安之說,“去吃飯吧。晚上有你愛吃的燉肉,我讓他們放了榛蘑,這是北安關那邊的做法,你嘗嘗味道如何。”

李玉華向穆安之伸出手,穆安之虛虛掩唇輕咳一聲,“手挺白。”

“永安侯夫人送我的珍珠美白方子。”

“不用美白,你本來也不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