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六十七章

深藍色的夜幕中星海閃耀,晨風很涼,鄭郎中緊一緊身上夾襖,跟看門的老家人說了幾句話。小廝牽來家中駿驢,鄭郎中便騎上駿驢,帶著提燈籠的小廝出了門。

身後傳來院門緩緩關合的聲音,在這一帶,開關門的聲音起起落落,時不時還傳來幾聲犬吠,驚破淩晨的寂靜。

鄭郎中一路上遇到不少朝中同僚,大家打聲招呼,一並往皇城去。鄭郎中官居五品,他這官銜,不論大朝會還是小朝會都有了參加的資格,說來是體面的事,只是他家境貧寒,如今住的是朝廷給貧困官員住的宅院,這宅院租金遠低於市面,說來是朝廷對貧寒官員的照顧,可如今帝都屋貴,內城的安置屋舍鄭郎中沒趕上,只能住到外城來。

外城如今也是極繁華地界兒,只是離皇城遠些,故而需更早起床,趕去早朝。

伴著駿驢的踢嗒聲,出了官巷,拐彎就是從外城到內城的青雲大街,此時青雲大街兩畔白天極喧囂熱鬧的店鋪大半黑著燈火,還未開張。也有幾家鋪子門外掛出燈籠,這多是食鋪,裏面賣各種晨食,專為去內城的官員準備的。

鄭郎中愛吃雞湯面並兩個胡餅,跟著他的小廝把駿驢交給店家照顧後也進來一起吃早飯,小廝吃的跟主家一樣。主仆二人正在用早飯,就聽一聲“鄭兄”,隨之踱步而來一位同樣五品官服的紅袍青年男子,鄭郎中與小廝立刻捧起嗖嗖嗖喝掉碗裏最後一口湯吃掉最後一口餅,小廝啪的把飯錢在桌上一放,起身道,“老爺,我去牽驢。”

“去吧。”鄭郎中起身和來人打個招呼,“唉呀,許兄來了。”

來人許郎中,與鄭郎中一樣都是在刑部當差。兩人是同鄉同窗的情分,不過,關系一般。當然,這也許只是鄭郎中自己對二人友誼的看法。

許郎中有個特點,與鄭郎中一起吃飯從不付賬,摳的鄭郎中見他就一肚子火。鄭郎中與許郎中住的近,兩家隔壁鄰居,許郎中蹭鄭郎中的早飯就蹭過不知多少回。鄭郎中為了避開許郎中,每天出門前得跟做賊似的先打發小廝看看許家有動靜沒,實在是被許郎中蹭飯蹭煩了。

“老鄭你今天怎麽這麽早,我還到你家找你來著,你家門房說你先走了。”許郎中見鄭郎中吃好要走,與店家道,“給我包兩個胡餅。”自己結了賬,與鄭郎中同行。

鄭郎中心說這小摳兒怎麽沒賴我與他一並結賬,也不好多說,便與許郎中一道出了店門。許郎中的坐騎也是一頭駿驢,倆人騎驢同行,一邊走一邊閑聊。許郎中狀似無意的跟鄭郎中打聽,“我聽說三殿下明言規定了不許收受金銀,是不是真的?”

“這不必三殿下規定,律法就是這樣規定的,收受金銀,那叫賄賂。”鄭郎中坐在騎背上一晃一晃,鐵面無私的說。

許郎中驅驢湊近了些,“我不是這意思,我是擔心三殿下為人肅穆不好相處。”

“你擔心什麽,你又不跟著三殿下當差。”

“我替你擔心唄。”許郎中一片善心模樣。

鄭郎中沒說什麽,當初三殿下要駕臨刑部,從尚書大人到兩位侍郎都有些麻爪,實在是三殿下不論政治前程,還是朝中人品,都很令人堪憂。

先前同太子殿下爭儲位的就是這位殿下,如今太子殿下正位東宮……

爭儲失敗還罷,太子殿下畢竟寬仁為本,結果,這位以往風評頗佳的三殿下不知是不是因爭儲失敗大受刺激,一改往日溫文,變得不可理喻起來。先是大庭廣眾之下羞辱裴相,接著當朝罵暈禦史。

三殿下要來刑部,不論尚書大人還是兩位侍郎既不想體驗被三殿下當眾羞辱的滋味,更不想被他罵暈。故而,當真是小心翼翼以待。

三殿下要審案,還將整個刑部性子最差的鄭郎中派去聽憑三殿下差譴。

鄭郎中此人,生性不與常人同,清廉、鐵面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全刑部也就許郎中能跟他處得來。估計刑部做此安排是想三殿下看鄭郎中不順眼,直接把人羞辱出個好歹,那麽,三殿下在刑部的差使也就可以結束了。

估計刑部大部分人都這麽想,結果,鄭郎中倒是跟在三殿下身邊挺好。三殿下既沒有發作鄭郎中,鄭郎中也挺安穩。

許郎中除了愛占小便宜,還愛打聽些小道消息,他跟鄭郎中住的也近,這不,早朝路上就在鄭郎中耳朵根嘰嘰喳喳的嘮叨一路。

直待進了宮,許郎中在等侯早朝的屋子裏尋了盞熱茶,掏出袖子裏的胡餅,開始就著茶水吃餅,這才消停起來。

鄭郎中則是尋得一坐,閉目養神順帶尋思朱家的案情。

朱老爺的遺囑究竟是怎麽丟的?

虎兕出於柙,龜玉毀於櫝中,孰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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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後,穆安之身畔一向是鳥獸絕跡,鄭郎中快走追上去,“殿下,鑒別司那裏今天就能把證物的鑒定給我們。是不是宣帝都府保管證物的官員吏員過來問訊?朱老爺的遺囑憑空不見,他們斷脫不了幹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