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七章 令尊是誰?

中文便抱著隨便兒進去,心想這孩子收拾幹凈了,如此玉雪可愛,殿下見了一定也是喜歡的。

隨便兒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見了燕綏規規矩矩,毫無對他先前無理取鬧的記恨,從中文懷裏掙脫下地,搖搖擺擺給燕綏行了個禮,道:“漂亮叔叔,我來給您送錢和藥來。這位好心的叔叔收留我們住一夜,您不要責怪他啦。”說著還關切地看燕綏的臉,仿佛那裏真有什麽要緊的傷痕一般,“叔叔您的臉沒事吧?”

中文在一邊替自己的主子臉紅,奈何他主子不知道臉紅為何物,放下手中藥茶,看一眼隨便兒,忽然道:“莫欺老實人。”

隨便兒心中一跳,臉上笑嘻嘻一臉懵懂。

中文一臉愛憐地看著他。哎,主子一向說一出是一出,難為這小子應對不出錯。

燕綏看一眼中文,懶得為這傻逼再費神。

燕綏再開口時,隨便兒便小心多了。燕綏問他:“何方人氏?”

隨便兒:“小子是湖州人啦。”

他的湖州口音瞞不了人的。

“如何流落至此?”

“母親改嫁,和兄弟姐妹們一起上京找爹咧。”

中文詫異地看一眼殿下,實在不明白連自己的事情都不上心的殿下,怎麽忽然突然對一個小流浪兒的身世感興趣了。

想想殿下忽然遭逢大變,心性有所變化也是正常。若是因此能多幾分紅塵在意,也不失一份幸運。

只是……中文心中苦笑一下,覺得自己這個想法實在荒唐。遭遇如此,只有更加冷清淡漠的份,哪裏能更多紅塵牽念呢。

現在,也許,只有文大人和那不知男女的孩子,能讓殿下在這薄涼世間繼續苦撐下去了。

中文知道文臻在懷孕生產期間頗多磨難,但對她能保住和殿下的孩子深信不疑。她如果保不住孩子,她就不是文大人了。

他在心中一萬次忠心祈禱,願她們一切都好。

她們是殿下最後的仗恃了。

燕綏略略一停,心內也在笑自己的無稽,為什麽心血來潮,忽然要問這個不相幹的孩子不相幹的問題,僅僅是因為那驚鴻一瞥恍惚熟悉的側臉輪廓?

一個娃娃,像文臻的娃娃臉,不很正常嗎?

但他最終還是繼續問了,“令尊姓甚名誰?”

中文又開始詫異殿下對這孩子的態度,仿若平等一般尊重。不似他自己,看娃娃一般哄著。

隨便兒態度此刻也是正經的,“家父姓黃,名三子。”

燕綏頓了頓,慢慢放下了茶盞。

他側首看向窗外的側影精致,卻忽然令人覺得寂寥而淒清。

他似乎失去了說話的興致,半晌,揮了揮手。

中文會意,趕緊小心地將隨便兒帶了出去。

隨便兒出去時,回頭看了燕綏一眼,只覺得這一霎,這個對著窗外發呆的,一直看起來都很驕傲很神氣的漂亮叔叔,此刻卻好像有點可憐。

他想了想,在懷裏掏了掏,摸出一塊自己最喜歡的奶糕,悄悄放在窗台上。

燕綏隨即就躺下了,並沒有去窗前。

沒多久,起了風,窗台上的奶糕沒放穩,掉在了窗外。

當晚,中文便和德語換班,自己在燕綏隔壁開了房間。晚上隨便兒早早穿了一個紅肚兜,越發襯得肌膚粉嫩雪白,像個瓷娃娃似的,在床上對著中文叔叔搔首弄姿,“叔叔,我睡覺很乖的喲。”

中文:“不乖也沒關系,你盡管蹬,生氣算我輸!”

“叔叔你真好!”

好叔叔半夜睡成豬,在隨便兒的安眠藥照管下,估計被十頭豬睡了都醒不了。

過了一會,燕綏的房門,無聲無息地開了。

房門剛開一條縫,一把藥粉已經灑了進來,當然是無色無味的那一種。

片刻後,小小的影子閃入房中。

冷月的光影照得房間半明半暗,隨便兒看了看床上的燕綏,皺了皺鼻子。

這人睡覺也這麽筆直筆直的,乍一看,真像死了的。

誰要當他的老婆可真倒黴,半夜一醒來還以為身邊睡個僵屍呢。

他只穿著軟襪,行路無聲,走了幾步,看見燕綏放在被子外面的手,蒼白的手腕,雪白的布條下隱約還可以看見猙獰的傷痕。

果然是個有傷的。

看在比較倒黴的份上,下手輕一點好了。

隨便兒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且大丈夫恩怨分明。

被他訛詐都沒計較,還給了一塊奶糕,他居然敢把奶糕給扔了!

不給你點教訓,真當小爺好欺負的?

隨便兒沒有靠近,站在離床半丈遠的地方,看了一眼旁邊桌幾上的花瓶。

瓶中插著一支老梅。

他目光掠過,那梅枝忽然延長,伸展,向著床的方向延伸,枝上梅花一朵一朵次第開放,擠擠挨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