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 傳位(第4/5頁)
燕家皇族祖訓,抱孫不抱子,做父皇的,向來不給兒子太多寵愛,父皇性情慈和,是個例外,但一般也遵循這些規矩,唯獨他是例外中的例外。
他一直記得,那盤花生,又大又脆又香。
第三聲呼喚一直沒出口,取而代之是一連串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燕綏背對著床榻,從景仁宮的虛掩的殿門看出去,前方琉璃重檐上挑著的一輪殘陽,雖然碩大紅艷,但轉眼便要落了。
因此努力而不甘地,燒了一天的灼灼紅霞。
紅霞下,未著盔甲,一身散淡的林擎,匆匆而來。
兩人目光相撞,林擎挑起一邊眉毛,有點意外,燕綏沒有表情。
然後他轉身。
既然已經遇上了,那就這樣吧。
床榻前,皇帝果然已經睜開了眼睛,並且不理會皇後的殷殷勸阻,努力地要起身,一雙瘦骨嶙峋的手,顫顫伸向燕綏的方向。
李相和單一令對視一眼,心想陛下這是什麽意思?是太久沒見到最寵愛的兒子的心切,還是有別的用意?
如果是別的用意,那今天很可能就會出大事。
本朝諸臣,大多還是擁戴正統。太子並無大過,繼位天經地義。
李相按住了心口,單一令臉色發白。
臨終改立,是要血流成河的!
太子的臉色已經白了,寬袖下雙手微微顫抖,皇後一直盯著皇帝的臉,良久,咬牙按住了太子的手,轉頭對著燕綏微笑道:“老三,陛下叫你呢。”
燕綏慢慢地走過來。
太子的顫抖更厲害了,手慢慢地伸向袖子裏,皇後捏緊了他的手,李相和單一令對視一眼,李相示意所有人都下去,自己不動聲色上前一步,單一令則慢慢退出,準備招呼帶兵守在殿外的姚太尉,隨時注意著殿內的一切動靜。
而此時皇帝忽然道:“宣……宣林擎。”
林擎本來正在殿門外磕頭,皇帝這一宣,所有人又是一怔,一時氣氛更加緊張。
這個時候再宣統兵大將入殿,很有可能是為新帝設下安邦武輔,意義非同小可。
步聲橐橐,林擎進殿來。
太子已經不抖了,整個人僵硬地坐在那裏,皇後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壓住了他想要的所有動作。
但她也慢慢地放開了手,眼底閃過一絲絕望之色。
燕綏加上林擎,真要想做什麽,這殿內,沒有人能抗衡了。
陛下想要幹什麽!
難道真的……
不管這殿中人怎麽想,燕綏已經到了榻前,林擎也已經站到了榻下。
太子和皇後一人坐在榻的一邊,皇帝在她們中間艱難地伸手夠著燕綏,燕綏這才對兩人看看,一偏頭。
他向來就有這種不發一言而氣死人的本事,只一個示意滾出去的動作,就讓太子渾身猛然一顫,拼命壓抑的憤怒驚懼瞬間便要爆發——
皇帝忽然道:“你們——先下去——都——下去——”
皇後:“陛下!!!”
聲音哀懇淒切,宛若啼血。
皇帝:“下——去——”
太子:“不!我不!憑什麽!憑什麽——”
他忽然撲上去,就要去抓他父皇的領口,“父皇!你不是!你不是要改立太子是不是!你不能這麽對我!你不能!”
燕綏手指一動,卻最終停住。
林擎目光一閃,也沒動。
卻忽然有人撲上去,撲在皇帝身上,轉頭就是一耳光,扇在太子臉上,聲響清脆。
“你瘋了!”皇後聲音難得這麽尖利,“陛下久未見老三,讓他過來訴訴父子衷情而已,你發什麽失心瘋!”
太子被扇得頭一偏,和皇後目光一對,被她眼神中的警告之意所驚,捂著臉不動了。
半晌,他轉身,隨著母後,向皇帝行禮,退出簾幕。
李相垂頭跟在後面,心想若是太子能繼位,這位怕不又是一位垂簾太後。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下了林擎和燕綏。
吱嘎一聲,最後一個出去的人,將殿門關上了。
而殿外有軍靴馬剌撞擊清脆之聲。
燕綏緩緩在榻邊坐了下來,看著父親枯槁的顏容。
半晌他道:“爹,你如何就這樣了?”
皇帝凝視著他,眼神復雜,輕輕地道:“……這幾年,你去了哪裏?”
“去解毒。”燕綏道,“您知道不?我這胎裏毒,到今日終於解了,您歡喜不?”
皇帝眼神露出一絲疑惑,“老三,你什麽時候……中了毒?”
燕綏笑起來,“爹啊,想不到您都這樣了,這腦子,還是如此清醒呢。也是,不清醒,如何能掌控這禦宇八方,又用著我的人,又壓著我的人呢。”
皇帝微微睜大眼睛:“老三……你是說文臻嗎……你……在怨父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