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掀牌遊戲

他手掌一握,木盒化為齏粉簌簌落下,文臻和燕綏都面無表情看著。

唐羨之張開手掌,最後的一點碎末化在風中,他忽然笑道:“小臻,你知道這是什麽藥嗎?”

文臻不答。

如果不是不想示弱,她想捂住耳朵。

“這是無盡天在海外等了三次火山爆發,犧牲掉兩條人命,終於收集齊了練藥之火並一鼎爐地心火山灰。再加上十年間才找齊的十一種藥物,其中有四種藥物都是世間最後一株,以及為了維持這鼎爐之火三個月不滅,殿下的那位掌門師兄耗掉了半生功力,才最終練出來這一顆……換句話說,這一顆一旦毀了,永無可能再煉,燕綏也永無可能痊愈。”

文臻望定他半晌,忽然笑了,道:“唐公子,你聽沒聽過一句話?”

“什麽?”

“這世上所有的東西,除了情感,其余都可以找到替代物。”文臻笑得滿不在乎,“你可以不信這句話,但是我信。而且你這種話我聽得多了,標準江湖騙子騙財騙色走江湖必備法寶,一般用來推銷他家用香爐灰搓出來的十全大力大補丸,你唐公子說出口,實在有些……”她搓搓手指,眨眨眼,輕聲地,有點不好意思地道,“……掉價。”

唐羨之盯著她,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那般凝注人的時候,會令人心神恍惚,像長夜行路一轉身見曉天月色明澈,天地在星子盡頭靜默,滿世界的光飄搖曳動,掠過的風攜了無數人的夜夢。

然而那夢裏染了微微痛色。

像初春綻開的最美最柔軟的杏花花瓣染血一抹。

他曾經潭邊邂逅的遊魚般的少女,終於長成,一日比一日慧黠,卻也一日比一日離他更遠。

她逐漸巋然而強大,世間紛擾,再也無法拂亂她本心。

就像她明明知道他說的是真話,卻不露一絲遺憾痛悔,還能從容調侃,不給他一分機會。

但她是對的。

這世間萬物,確實都有替代,除了,情感啊。

“既然小臻不信,那便罷了。”片刻之後,他莞爾,“那麽,山高水長,就此別過。”

最後四個字還在尾音,他面前的護衛闊劍劍光已經飛起,片刻間便連接成一片光墻。

那光墻渾然而明亮,如一片玻璃罩子將唐羨之穩穩罩在其中,且邊緣劍光縱橫,如一個巨大的齒輪滾滾而過,所經之處,無論敵友,必定會被帶出血泉一道,遠遠望去,那些血花飛濺在齒輪外側,看上去像半輪灼日。

唐家的這個劍陣位於人群的中心,四周原本是季家和大皇子麾下,這齒輪陣一旦開始,便劍勢連綿不絕,真如一個巨大滾輪,不管生死一路碾過去,季家的人和大皇子的人驚喝怒罵,連忙讓開道路。

林飛白下令:“結槍陣!”

數十騎逆行沖上,長槍連搭,林飛白飛身而起,淩空一槍,挑上那齒輪邊緣。

長槍應對這種劍陣效果最好,那一槍破風而來,眼看要挑上其中一人咽喉,然而忽然樂聲響起。

這樂聲清逸明亮,轉折處卻添幾分幽邃,且曲調變化極其曲折細微,周折周轉之間,聽得人氣都透不過來,那齒輪劍陣忽然便變幻了陣型,闊劍搭起,擋住了林飛白那淩厲一挑,隨著曲調一變,劍氣成橋,往裏狠狠一抽,險些將林飛白吸入陣中。

所幸林飛白作戰經驗豐富,一槍出的同時沒忘記一劍橫胸,鏗然和闊劍相撞,林飛白一個倒翻而出,順勢一蹬,陣中一個人也噴血倒下,眾人正一喜,卻見樂聲一轉,一個人迅速轉出,填補了先前那人的位置,單劍變雙劍,毫無滯礙。

唐羨之從容立在陣中,一支若雙翼淩空的少見鳳簫輕輕抵住了他的唇,他雖著布衣,但那樂聲一起,他便身若淩雲。風亂了他的長發,他低下的眉眼秀致柔情,面色卻若冷玉。

那個少女人質已經被制住扔在他腳下,奇妙的是,那陣型移動時,能自動便將那少女一並挪走。

文臻聽得那樂聲奇特,便知道不妙,隨即聽燕綏在身後道:“這陣無解。”

“為何?”

“唐羨之是陣眼,以樂聲操控指揮全陣。這陣只護他一人,只要他在,這陣便破不了,但是他在陣內,不破這陣便傷不了他。”

“死循環。”

“對。更絕的是,這陣隨樂聲而動,沒有固定的變化,你便聽了幾遍這首曲子,摸到了門道,可他換了一個曲子,便是全新的陣法。唐羨之會樂器數百種,會的曲子更是車載鬥量,輕輕松松便可以活活累死你。”

“但是樂曲可以多吹幾首,外頭的這些劍客並不能無休無止地打下去。”

“唐家小樓劍陣用闊劍,交織更嚴密,防守更緊,而且我懷疑這闊劍內應該還有秘法,能讓唐家護衛不知疲倦,將敵人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