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蹊蹺傷痕

主持的臉漲得通紅。

周祈歪頭看看他:“主持可知道莊子裏王十二郎之妻商氏也是十五日失蹤的?”

主持神色再變:“商氏也失蹤了?莫不是——與定慧相約私奔了?這個孽障!”

旁邊一個中年和尚忙對周祈施禮道:“這定慧只是在本寺掛單,其實算不得本寺弟子。貧僧等對他這好色的毛病也微有察覺,前陣子主持已經戒飭過他了,他說了必改,才容他接著在這裏住著。商氏從前雖常來本寺,但她如今有孕在身,鄉間習俗,有孕婦人不進寺廟,怕有沖撞,故而商氏已經許久不來了,她失蹤不失蹤的,貧僧等實在不知。”

周祈看這和尚,好口齒,這一推六二五的本事快趕上朝中某些官員了,“可王十二說貴寺僧人十五日晨間曾去其家送供果兒,其後商氏就出了門……”

中年和尚賠笑:“這附近幾個莊子,凡是來燒過香布過施的,寺裏都送供果兒。施主知道,不過是為了幾個壓籃錢……”

周祈懶得跟他掰扯,擺手道:“行了,把那送供果兒的叫來吧。”

陳小六隨著一個和尚去找那送供果的。

過不多時,帶過來一個十三四歲年紀、一副老實相的小和尚。周祈只繃著臉略一嚇,他便都說了:“定慧師叔說讓我幫著捎個東西給王十二郎娘子,回來就給我三十錢。”小和尚後面半句聲音極低,又偷眼看主持和那中年和尚。

主持還是那副晦氣樣子,中年和尚神色也沒什麽變化。

“捎的什麽東西?”周祈問。

“他在院中樹上拽了一片葉子,用指頭沾了唾沫在上面寫了兩筆什麽。”

“寫的什麽?”陳小六問。

主持和中年和尚也都皺起眉頭,面露不解之色。

“小僧也問過定慧師叔,師叔說,這是無色無相咒,等我長大一些,可以教我。”

陳小六偶爾隨著自家老大冒充假道士,墊桌子角的道典囫圇半片地念過兩本,道家的符勉強能說上幾個來,對佛家的咒卻是一無所知了。陳小六看向周祈。

掃一眼滿臉疑惑的主持和中年和尚,周祈嘴角兒帶上一絲笑意:“那定慧的屋子還請主持幫著封了。”

主持連忙答應著。

周祈領著陳小六出來。

看周祈神色淡然篤定,陳小六問:“老大,那咒是怎麽個意思?你還懂佛家的咒兒?”

周祈大模大樣地點頭。

陳小六對周祈的崇敬又漲了不少,別看老大整日一副吊兒郎當相,總說自己不學無術,其實博學得很啊……

“老大,你真厲害!”陳小六真心實意地贊道。

周祈負著手,“嗯”一聲,領著他往寺後走去。

“老大,送那咒到底是怎麽個意思?”

“那咒意思是說——樹林子見。”

陳小六:“……”

周祈微側頭看他。

陳小六明白過來,一臉悲憤,又讓周老大蒙了!原來機關在那“樹葉”上。

周祈笑起來。

這凈明寺在莊子邊兒上,後面就是大片的果樹林子。商氏進不得寺,這樹林子自然就是絕佳之所。

周祈領著陳小六在林子中細細查看。雖已中秋,林中草木依舊繁盛。進林子不久,周祈便停在一處,此處是桃園與杏園邊界,周圍六七尺,草有不少倒伏的。

“這是那定慧和尚和商娘子踩的?”陳小六問。

周祈蹲下,點頭又搖頭:“應該是他們留下的痕跡。這一片都是桃杏樹,該摘的早摘完了,莊裏人不會這會兒來幹活兒。草長得這般野,若是早些時候留下的印跡,也早該抹沒了。但這可不能算‘踩’——”

周祈指著兩墩倒伏格外厲害的草:“這草莖都蹍禿嚕皮了,又朝著一個方向倒……”

陳小六還是有些不明所以。

周祈站起來,勒住他脖子。

陳小六用手去扒周祈胳膊,雙腳猛蹬:“哎——”

周祈松開他。

陳小六喘口氣,一臉的心有余悸:“老大,你想滅口啊你!”

周祈指指他蹬的印子。

陳小六睜大眼睛,懂了。

“莫非定慧把商氏這樣勒死了?”

周祈點頭,看看周圍:“不無可能。”

“就說嘛,私奔哪有不帶錢財的?那商氏臨來見定慧還專門裝扮了,妝匣都沒扣好,可見對他有情,她又有了孩子,定是想與這和尚長長久久的。可定慧這般風流,哪願意為了一棵樹,放棄整片樹林子?兩人說岔了,這定慧便殺了商氏。既殺了人,他定是害怕的,便急急忙忙跑了。”

周祈看陳小六:“可以啊,小六。”

陳小六嘿嘿一笑:“不看是誰的兄弟嘛。”

嚯!拍馬的本事也見長。周祈點頭,查看著草痕往林子深處走:“你說得有理,但若我是這定慧,還是得回去拿錢再跑,故而這事啊——還說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