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審結案件

謝庸受了傷,未能去聽庭審,崔熠、周祈自然是要到的,一塊聽庭審的還有宋大將軍手下那位王長史。

高遠在庭上對其罪行供認不諱。

這高遠可恨之人也有可憐之處。從七八歲上其父對他便有猥褻之舉,高遠開始年紀小,不懂什麽,後來漸漸懂了,十二歲時逃出家去,流落隴、岐一帶。在隴州時,被一個遊俠看中,收為弟子。十八歲上,其師與人比武重傷死了,高遠便返回了長安家中。

其父與從前一樣,還是那樣的“德高望重”,滿面肅然,滿口仁義。高遠自知無法讓人相信這樣一位“君子”猥褻獨子,畢竟當年訴諸其母時,其母都只以“阿耶疼愛你”來搪塞。

但此時的高遠已非當年茫然無助的幼童,他偽造邀約書信騙其父去坊裏永安渠旁的酒肆,然後埋伏在路旁,趁著天黑陰雨推其入河將其殺死。其父無傷無痕無仇敵,當時的京兆府尹便以失足落水結了案。

其父死後,眾人都說“這樣一位端方君子竟然壽數不永”,都嘆“可惜”,高遠還要扮孝子,以免被人指點不孝,被人懷疑。

其父身後令名讓高遠心中極是不忿,雖殺了他仍憤恨難消,於是做下了豐安坊案。他潛入焦宅中先殺了焦桐的子女,然後殺了同為塾師的焦桐,令其妻觀看辱屍,再將其屍體擺於正堂,最後殺了其妻,挖下其妻眼睛。

豐安坊案稍稍緩解了高遠的憤恨,但時日不久,他又動了殺機,又相繼犯下延福坊、靖安坊、蘭陵坊等案,殺的都是與父親樣子差不多總是一副端正嚴肅貌的中年讀書人:“哼!都是些偽君子,不知道背地裏做下過多少惡心勾當,就像我那好父親,我那些好族人一樣。”

王寺卿做刑獄官多年,知道與這種兇徒講不清道理,故而並不指斥其歪理,只又問:“那你為何在做下蘭陵坊案後,突然收手從了軍?”

高遠沉默了片刻:“我怕我忍不住殺了家母,她雖……況且當時官府查得緊。”

王寺卿看看高遠,點頭:“你到了西北可曾作案?”全國各州府兇殺命案都會報到大理寺,這些年王寺卿未見到旁處報來這樣的奸屍挖眼案,但西北邊塞,時有戰亂,流民多,也或許他做下了,沒被發現,或者未報上來。

“未曾。”

“為何?”

高遠笑一下:“打仗嘛,也是殺人。砍胡人砍得刀都鈍了,也就沒心思再專門找人殺了。”

“據我所知,近三四年與吐蕃還算安寧,沒什麽大戰。”

高遠臉上的笑淡去:“那邊像這種人不好找,還是都城裏偽君子多。”

王寺卿看著高遠,高遠垂著眼,神色漠然。

王寺卿再問:“你一向入室作案,為何會在平康坊殺了褚子翼和瀾娘?”

高遠皺眉:“那個人喝酒、聽人說話皺眉頭的樣子真是分外像我那死鬼父親,好像他最才高,最不得志一樣,我實在按捺不住……”

聽高遠敘述完殺褚子翼和瀾娘的經過,王寺卿又問:“兩起胡商被殺案,你為何尋了幫手?”

“我一個人到底不方便,遲二郎勇猛,白敬原機敏,都是好幫手。他們一個瘸了腿腳,一個頂著剩王八的名頭,當個斥候,不得升遷,隨著要跟著大軍走,心裏都不痛快著呢,聽說殺胡商搶錢,自然一呼即應。”

“與旁人一同作案風險大。”

“他們賣了我?”高遠哼笑一聲,“我當初與他們在一隊,救過他們的命,我還只道他們倆不是那等忘恩負義之徒呢。不過,我也賣了他們,也算兩不虧欠。”

王寺卿微點頭。

高遠交代完兩起胡商滅門案,將其妄圖燒了祠堂、射殺族人的事也一並交代了:“都是些蠅營狗苟之徒,死不足惜。”

高遠有些悻悻地看周祈,周祈挑眉,高遠挪開眼。

“你可還有什麽要說的?”王寺卿問。

高遠搖頭。

讓他畫押過,王寺卿揮手讓人將其帶下。

轉身時,目光掃過旁聽席,高遠抿一下嘴,隨著衙差走了出去。

王寺卿再提審遲二郎和白敬原,因高遠已服罪,二人也不再硬扛,俱都交代了。把三人供詞與諸案現場痕跡、證物對照,沒有紕漏,這起連環兇殺案庭審才告終結。

王長史叉手:“一起在軍中·共事多年,竟然不知道他是這樣的人,真是慚愧……”

王寺卿道:“這卻也不好看出來,王長史不必過於自責。”

“不只下官等,便是宋大將軍也自責得很。下官臨來時,大將軍已經在起草請罪奏表了。”

王寺卿看一眼王長史,微笑一下:“大將軍就是太謹慎,他一個大將軍,如何知道一個小小校尉的底裏?”

王長史點頭:“是,是,下官也是這般勸大將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