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呂生焦生

呂直的院子在史端住處之北,兩個院子離著很近,只隔著有七八棵樹的小松林,繞行小徑也不過三四十步。

謝庸等走近,發現院門上竟然掛了鎖。三人對視一眼,這呂生不會也出事了吧?不然這種時候能去哪裏?

三人往西走,又走大約五十步,便是焦生的住處。這裏緊挨松韻園西門,出了這園門便是行館西門,再出行館西門,便是坊中街道了。

謝庸上前拍門,迎出來的是兩個士子,一個身材高大,方臉濃眉,眉間有兩道豎紋,一個身材瘦弱,細眉細眼,看著很是斯文,都穿著舊布綿袍。

見是一著深緋、一著淺緋襕袍的兩位官員,兩個士子趕忙行禮,“某呂直,某焦寬,見過幾位貴人。”

謝庸和藹地道:“某與崔少尹、周將軍為史生之事而來,有幾句話想問兩位郎君。”

聽周祈是位將軍,二生並未表現出什麽驚訝,只是又行禮,請謝庸三人去堂上坐。

謝庸坐在榻上,看著呂、焦二人,“兩位郎君與史生系同鄉士子,一路從南行來,又同住了這幾個月,想來是熟悉的。這史端,生前有沒有什麽病症?”

呂直看一眼焦寬,答道:“某沒聽說他有什麽病。”

焦寬亦道:“某亦不曾聽說他有什麽病症。”

“若不是身體不好,他去歲為何缺考呢?”謝庸詫異道。

呂直看看謝庸,悶聲道:“並不是病了。某去歲也來考試,知道得清楚,他是頭晚去狎妓,起晚了。”

周祈與崔熠互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嚯”之一字,這位比咱們倆還不靠譜呢。

謝庸也略有些無語,停頓片刻道:“果然是個不羈的風流才子。”

“這般不羈,今年還是貢舉,想來貴府刺史和別駕是著實欣賞其才華了。”此時禮部試尚且不糊名,各州府試更是如此,頭一年史端因這樣荒唐的理由未能參加考試,第二年還能作為貢舉再次進京,著實有些蹊蹺。

呂直略顯猶豫。

謝庸溫言道:“但說無妨,我等也不過是為了查案問一句罷了。”

“本府趙使君確實極欣賞史莊之,曾言‘莊之類我’,又說‘史郎有魏晉遺風’。”

謝庸點點頭,原來是刺史欣賞這史端。

謝庸看向一直沒怎麽說話的焦寬:“都說史端風流,焦郎君居於西門旁,或許見過與他來往的小娘子?”

焦寬有些尷尬地道:“見過幾次,某認不大清,每次似乎都不一樣。”

呂直道:“某等考明經科的,與他們進士不同,靠的是死讀書,不大去那種地方,故而不識。”

謝庸略感慨地道:“二位既是同鄉,又同考明經,若都及第,又是同年,這樣的朋友,真好。吳郎與史端同考進士科,又都文采斐然,他們關系如何?”

“長行雖是士族子弟,脾氣卻不錯,沒那麽些毛病。”呂直有些所答非所問,謝庸卻聽懂了。

又約略問了幾句,謝庸便站起身道:“我知道明經科士子都時間緊,哪怕臨考,也是能多讀一會兒是一會兒。就不打擾二位讀書了。但明日就要考試了,今天莫要看書看得太晚,免得考場上沒精神。”

呂直、焦寬都站起道謝。

看焦生起身時扶一下腰,謝庸又多關心一句:“久坐便容易如此,起來動一動,氣血活動開就好了。”

二生再次道謝,又一起送謝庸三人出來。

謝庸、崔熠、周祈往前略走幾步,便出了這松韻園,跨過小路,推開一扇黑色木門,便來到街上。

那宋家酒肆就在街對面,是家不小的酒肆,快到飯點兒了,堂中已經坐了不少客人。

店內擺的都是胡式高腳大桌案,尤其堂中間擺的一張,約莫能坐二十個人,想來是為士子們聚會宴飲準備的。四周都是些可坐四人、六人的桌案。一架大六扇山水屏風擺在大案後,把大堂隔開,屏風上畫的是曲江、雁塔、樂遊原、終南山等長安內外景致,不是時下常見的青綠山水,而是水墨勾勒暈染的,擺在這堂中,一點都不顯花哨鬧騰。堂內又錯落地擺了些花樹盆景,早開的杏花粉嫩嫩地吐著蕊。粉壁上掛著兩幅字畫,角落架子上擺著瓶爐,雖是酒肆,卻風雅得很,一看便是賺讀書人錢的。

見三人走進來,跑堂的上來迎。因謝庸崔熠穿的是官員常服,跑堂的格外殷勤。

來都來了,就在這裏吃飯吧,三人找了屏風後靠墻的一張桌案坐下。

周祈晨間吃了不少,這會兒卻又餓了,於是上來先點魚肉,孜然羊肉是要的,茱萸辣嫩雞也是要的,蒸豕肉也來一碗,那天在謝少卿家吃的蒸豕肉真香,今日天寒,再來一鍋燉鰱魚頭,又吃魚又喝湯,暖和!再點兩個菘菜豆腐、菌子臘肉之類,便也足夠了。因下午還有的忙,便不要酒,周祈又點了幾個驢肉餅。